人民政协报     2003-01-10     福特基金会教育项目官员 何进博士 

 

    核心提示：以就教育论教育的方式难以彻底解决我国义务教育过程中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一切都有赖于国力的增强，政策的改进和体制的改革。本文作者特别强调，在以上过程中，管理和管理人水平的提高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对教育目的的澄清则是解决问题的基础。 

    中国义务教育存在着一些令人忧虑的现象。 一方面，成绩巨大，有目共瞩； 另一方面，问题不少，抱怨颇多。 没学上的抱怨学费课本太贵，有学上的抱怨作业考试太多。学生和家长怨负担重，校长与教师嫌课时多。减负的文件发了多少次，总也减不下来。国家对教育投资力度不断加大，但拖欠教师工资、危房数量增加的事件却似乎越来越多。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国家不重视吗？是百姓不关心吗？是校长老师们不努力吗？似乎都不是。但为什么越干问题越多呢？中国的义务教育似乎在走一个怪圈。 

    中国义务教育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是资金的问题，许多人这样说。我们是穷国办大教育，家大业大底子薄，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另外一些人则认为问题的根源是教育体制。这里面既有传统的老问题，又有体制改革带来的新情况，作为个人想改也改不了，慢慢来吧。我认为，义务教育的问题并不仅仅在于资金和体制，还有方法问题，观念问题， 机制问题。但最关键的是教育哲学的问题。 首先是要弄清培养什么人的问题，然后才是如何培养的问题。 

    的确，穷国办大教育是中国的现实，也是导致许多教育问题的根源之一，但关键不是抱怨穷，而是应该利用有限的资源把手中的事做好。恰恰在这一点上存在众多的问题。解决资金匮乏，办法无非是以下三种：（1）开源；（2）节流；（3）计划安排，把手中的钱先花好。而实际情况如何呢？在各级领导中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重开源，轻节流，忽视手中钱的现象。为什么重开源，轻节流呢？这与我们的干部体制，衡量干部工作的标准有关。节约的钱再多也不算成绩，而找来的资金再少亦是功劳。所以，许多干部才眼光向上，忙于跑“部”“钱”进；把希望寄托在外来的资金，不记成本的投入，以赢得外来机构的支持。 

    最严重的问题还在计划安排上。 问题出在两个方面，首先是政策导向。虽然各级政府都承认并强调义务教育的重要性，但是在资金的安排、政策的保证上却缺乏系统的长期支持。所以无论是中央还是各省，在教育资金的安排上仍然是重高等教育，轻基础教育。其次是人的问题，是各级管理者的观念与素质的问题。尽管中国已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仍有不少人在按过去计划经计体制的方式在运作。以上级的意志，小团体的利益，个人的想法，而不是按当地市场的需求，多数人的愿望来计划安排。因此，各地在资金安排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保重点学校，轻非重点学校的现象。即使是在校内的资金使用上，也很明显的存在着重硬件轻软件的做法。有钱盖楼买设备，却没钱培训教师，提高教学质量。学生的成败、优劣关键在教师，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却在许多管理者那里遇到了障碍。一些学校可以用几十万去修一座豪华的校门，却拿不出几千元钱去做教师培训。 这究竟是为什么？原因何在呢？ 

    问题的根源似乎都归结于教育体制。不是个人不好，不愿那么干，而是体制束缚，使他不能那么干。可惜的是一提体制，无论单位还是个人就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事情果然如此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从理论上讲，体制是由政策和行政管理规则组成的，而无论是政策的制定或管理的实施，都要靠人。可以通过人的能力提高，促使体制改变。此外，许多由各级政府执行的国际组织的教育项目都已从实践上证明传统的做法可以改变，体制上的障碍也可以克服。这里有两个前提，一是要转变观念，二是要找对方法。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经验表明，中国政府与国际组织，如世界银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教科文组织、开发计划署、福特基金会的成功合作除了获得外方的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得到了一些国际上的新观念、以及能和世界接轨的科学的新方法。中国义务教育在过去二十年所取得的成就与这些组织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 

    应该承认，体制的改革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它需要我们每个人长期的努力与合作。但只有做，才能改。只有从我做起，从每个人的观念改起，从每个人的方法行为改起，才能成功。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如何把与国际组织合作的项目中可以作、行得通的做法融合到政府自己的工作中去。只有用这些先进的理念和方法不断地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运作机制，管理办法，才能保证我们用同样的投入，取得我们希望的效果。这还要求我们在体制中增加一个不断创新的机制。 

    不过，是否有了新观念，好方法和创新的机制就能够解决中国义务教育的问题了呢？我认为仍然不够， 因为还有一个教育哲学的问题。也就是教育目的的问题。 

    教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培养人才。人才，人才，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才。当然，从实践的角度，不可把两者等同，也不应该把两者割裂。尽管从中央的政策到地方的规章，从学校的校长到每一位教师，都强调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实际的做法却是重智而轻德、体、美、劳。 真正落实的是育才，培养人则被放在第二位。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样的，既有社会转型快，工作生活压力大，人们的心态不稳，急于求成的原因。也有一些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如人口基数大，就业机会不足，高等教育资源短缺，考试成为惟一保证公平竞争的方式等等。再加上传统的学而优则仕的影响。但透过这些，也应看到我们长时间缺乏对教育哲学的研究、讨论，使得从学生、家长到教师、校长，从学校到社会， 从民众到教育决策者，过于强调教育的功利作用而淡忘了教育的真正目的，把智育的发展等同于人才的全面发展。因此才导致教育的内容与方法的偏差， 使义务教育步入一个难以打破的怪圈。 

    总之，义务教育的问题很多，都急待解决。但以就教育论教育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似乎不够，也难以真正彻底解决。应将它们分类，按轻重缓急分别解决。当然，这些问题的最终解决要靠国力的增强，政策的改进和体制的改革。在此过程中，我认为：（1）管理和管理人水平的提高是解决以上问题的关键；（2）而对教育目的的澄清则是解决问题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