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2003-01-24     记者 从玉华 

 

　 “我是鱼，一条小小的海鱼，懒骨头的螃蟹、没骨头的蚌、愣头愣脑的草食鱼、莫名其妙的水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很小，小到总是被大鱼们成群地当成点心吃掉，小到可以从渔人的网子里漏下，从捕食者的牙缝中逃生…… 

　 “我们鱼类一般只会有三种死亡方式，可是我很排斥细水长流式的病死和灯枯油尽式的老死。我认为能被捕食者塞进牙缝里是最好的死亡方式，这便是做鱼的意义。 

　 “可我并不知道我们鱼类还有第四种更可悲的死亡方式……” 

　 谁也想不到，“死亡”这样严肃的成人话题，会被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用“小海鱼的眼”来透视。南宁市圆湖小学六年级唐蕾的《第四种死亡方式》，让很多家长、老师暗暗叫绝。 

　 这就是在广西颇为盛行的图示作文、快速作文教学法“试验田”里结出的瓜。 

　 在南宁快速作文研究课题组组长袁刚眼里，第一次接触作文的小学生就像农民陈奂生进城，分不清南北，恐惧、不安、紧张。如今，陈奂生这样找不着北的外地人越来越少了，因为手里都捏着城市示意图———作文也需要一张“地图”。 

　 20世纪80年代中期，袁刚在广西融安县一个村里当语文老师，整个学校没有一个学生能写翻页的作文，最长的不过200字，他很惊讶，连走了14个村，村村如此。“少、慢、差”成了小学生作文的通病，怕和躲是小学生对待作文的普遍态度。 

　 知道小学生爱画画、喜欢直观生动的东西，袁刚就开始“土制”一些图像、图表、线段、符号，形象地表现文章的结构，激发学生的兴趣。“羊肉串”表示心理描写，因为贪嘴的孩子们上课都惦记着这个；四朵浪花表示动态描写，因为在孩子们眼里，大海是最汹涌有力的；一个四方脑袋加上一副八字胡表示外貌描写，因为孩子们心里的爸爸就是这个模样；两个圈中间一根竖线隔开表示比喻…… 

　 两个月下来，学生的课本成了“大花脸”，画满了孩子们自创的而外人不明白的奇怪符号。学生们爱上了语文课———接下来，学生的作文有了自己的羊肉串、浪花、八字胡———学生的作文也越写越快、越写越好。 

　 袁刚还提出了大作文、大语文的概念，他鼓励写作从身边开始，一切都可以为作文所用。他的作文课从不排在每天第一节，而是经常就写上一节课学生刚学习的、还感觉热乎乎的东西。他说，只要激发学生的阅读热情、充分尊重学生的想像力，作文就像魔术球，层层裂变。 

　 面对那些在教学生作文时感到束手无策的老师，他总提起自己的“椰子理论”。没见过椰子的人第一次见椰子，总把椰子当足球、当石头，以为它是无汁的，可只要有心人凿个小孔，就能品尝到椰汁的甘美。每个学生，都像是那些裹着硬壳、外表并不美的椰子，而事实证明“每个椰子都是有汁的”。 

　 他的快速作文教学在广西实验了15年，被认为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最初从广西48个贫困县之一的融安县雅瑶乡福田村棉花坡小学的17个孩子发轫，现在延伸到整个柳州地区，甚至，还出现了多年来柳州地区学生语文期末考试必有5分图示分析题的情况。1993年，他获得了全国优秀教师称号，他的实验在广西卓显成效：一名小学五年级学生，在15分钟内完成了一篇589字的优秀作文，一名3年级学生完成了一篇近6000字的情节生动的想像文章。他的学生写的作文频频获奖。 

　 今年1月10日，南宁市兴宁区36所小学语文老师参加了小学图示快速作文法展示会，目睹了最快的学生19分钟成文，最长的达900多字，平时写作文干巴、拖拉的学生都有话可说了。 

　 一位叫罗军的同学说，图示法就像七巧板，你拿着那些线条、符号，凭着自己的想像去重新组合，一篇作文的骨架就在那里，写作文成了件快乐的事。 

　 一位叫朱丽华的五年级学生反映，这样的课好玩，老师在黑板上画图，学生在台上表演，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作文的主题，想像力更丰富了。以前一提作文就发慌，几个小时也写不出来，现在感觉容易多了。 

　 广西教育学院刘振娅教授称，图示作文法、大作文理念解决了学生“愿写”、“有得写”、“会写”的问题，可操作性很强。 

　 南宁市人民东段小学一位老师表示，这种快速作文法让学生耳目一新，最大的特点是激发了学生写作文的兴趣，摒弃了以往作文课以老师为主，很少与学生互动的做法。 

　 对于“快速”作文，反对的声音也一直存在。袁刚自己也说，这10多年，他一直是同时在反对声和掌声中工作。 

　 一种声音认为，文无定法，写作文无章可循，定法只会使写作走向死胡同，图示作文法就是一种定法，是“术”不是“道”，是技巧而不是能力，给学生一种写作模式，一定程度地限制了学生的想像力。现在有很多作文速成的方法，“魔图法”、“入格作文法”等，都能在短期内达到一定的效果，但其实，写作文是没有方法可言的，情至笔至，“无为”就是“有为”。 

　 还有人认为，快速写作是应试教育的产物，小学生知识储备和信息摄取量都太少，搞快速作文为时尚早，欲速则不达，而且，作文不能一味求快，尤其是小学生作文。 

　 对这种反对声音，袁刚也承认他的图示法是一种可操作性的术，是一种辅助手段，它只能从属于内容，不能束缚学生的思维，它充其量是根拐杖，学生过了作文刚起步这条“河”之后，可以任意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