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与擀面杖

   ——评点方方《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

      （宁波四明中学  315040 雁心）

《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是湖北作家方方的新作。掩卷而思，和看许多现代小说一样，想不起女主人公的名字。她的脸也甚为模糊，只有弥漫着的无尽的思念怀旧感伤，如同文中反复出现的那一团水雾，还有名叫杨的男人一张模糊的脸和曾经深情如水的眼睛。女人活在虚无缥缈的水雾里，箱子里的照片边，在家与坟墓、理想与现实的路上走了十年，万灭俱灰之时走进另一男人陈，他的声音起初很细很小后来却越来越大，以至打破了女人心中十年的寄托和偶像，使女人怒不可遏，终于操起擀面杖给他重重的一击，男人倒了，女人却醒了，作品结局是等着一个理想化的飘渺未来——了断前世，开始今生。一切缘于一场断绝两家人幸福的车祸，她的杨和幸福一步之遥却死于非命，留下一个高尚的微笑；同时惨哭的是抱着妻子的陌生人陈，不同的是陈的妻子不上不下的“活”了十年。剩下的两个活人最终走在了一起，女人和男人都未曾嫁娶，只是一个怀念一个抱怨；一个理想一个现实；一个守着空屋子一个奔波于汤药之后；一个用箱子密封爱情一个亦步亦趋期待温暖的家；男人想用实心球滚走女人的怀念，女人想用男人的气息替代另一人。最后两人却越走越远。

小说是新写实派作品，表现的是两性对爱情对生活的差异。女人喜欢怀念，而且愈怀念失去的就愈美，活在理想中却乐此不彼；男人陈不坏，为老婆义务责任了十几年，但他的埋怨与日俱增，现实逼迫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只有诅咒，只有到青楼宣泄。女人和男人的区别还在于对钱的付出，因为是为箱子里的感情而活而结婚所以她不在乎，钱乃身外物，和陈结婚只是一个形式，为父母“御史”而举办的一个形式；而男人劫难后依然紧握着钱，舍不得掏出一分。女人为感情而活，男人为征服而活。于是男人千方百计的无情的打破了她的梦，用调查来的杨不为她知的过去证明自己，告诉她杨其实并不完美，只是一个再普通再庸俗不过的心里曾幽闭过的男人，而这些当然是徒劳，如果女人不崩溃的话。擀面杖是别人送的，原来陈说过日子用这实在，而具讽刺意义的是她操起它击向撕破照片的陈。爱是空的，而女人往往喜欢体会细节，于是杨什么都好，于是有了结婚的忙碌——淡米色墙纸黄底印花窗帘古色古香吊灯上海床罩——这些都是杨生前看中的，于是擀面杖成了武器，把架空的爱落实了十年之前之后；男人把爱落在拥抱、性、温暖的屋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于是前妻的死成了解脱。　

文章用90年代一对普通男女探究亘古未变的性别心理差异。但行文处理上几处略显粗糙。首先，选择从女人下岗写起，还为此牵扯了一个只是当杨死时陪哭一场的女人朋友新容，新容只在后来又无关紧要地客串了一次。她容貌不出色，却用关系抢夺了十几年朋友留岗的机会。如果说想用她来增添现实的成分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文章本不想表现女人间脆弱的友谊。如果说这个人物想要给主人公制造认识另一个男人的契机，难免画蛇添足人工化装痕迹太重。因为女人本不在意这些，她下岗呆在家里和上所谓的班本无多大差别，她不缺少经济来源，所以她仍可以无尽的思念。下岗的安排也许是文章为她彻底切断了与社会的关联，明确回到文章主旨——谈女人和男人的本身差别吧。所以下岗本就不用如此夸大造作。

再次，是令人疑惑的结局。如果说曾经的爱是假象，已经沉浸十几年的女人这辈子不会甘心；如果说是一声“了断”便得解脱，女人更不会原谅自己。一个躺在医院成植物人，一个留在空房子里茫然啃着指甲也许才是更为现实的结局。陈的爱实不实在是另一回事，他的嫉妒只能说明占有排他性，而文章结尾处却让陈口口声声说爱她，而且爱一下子变的强烈起来，自称像擀面杖一样实在。在此，突然到来的擀面杖在文章结尾成了他的替代品，显得突兀。

当然，瑕不掩瑜，作家方方作了“走入人心”的尝试，心灵左右了命运，悲剧也就更因由生命形式的独特而普遍的关照显得震撼人心。

                                         

200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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