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保  

                      

    狄金森在她的有生之年并不被人重视，她的声望是在她逝世三十多年后才逐渐高起来的。为什么呢？也许是她的诗作对人的内心隐秘的挖掘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同了吧。她的《篱笆那边》入选高中语文第三册，《教师用书》只对表面意思作些大略的介绍，而对诗中隐藏着的对人的心灵的揭示却语焉不详。我觉得，此诗反映了美国人对人性的理解，那就是：人的本性是自私的。

         我们中国历来信奉儒家的“人之初，性本善”之说，以为人天生的本性是善良的，世间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恶人，是因为受了后天的环境影响造成的，中国历来强调“道德完善”。而西方人认为人天生是自私的，后天的教育让人尊重别人的私人利益，有时需要抑制一下自私的本性，在缺乏监督制约的情况下，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是不能抵御任何诱惑的。“篱笆那边，有草莓一棵，如果我愿/我可以爬过，草莓，真甜。”还是孩子的“我”，对于来自草莓的诱惑，几乎不能自制，开始想象吃到草莓之后的感受：“真甜。”然而，“我”又有所顾虑，因为“我”的背后有个“上帝”在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必然会留下蛛丝蚂迹，“弄脏了衣服”，“上帝”发现了要责骂“我”。假如没有“上帝”的监督，那“真甜”的草莓必然吃到了肚子里去。美国是个信奉基督教的国度，在美国人心中，上帝应该是至高无上、尽善尽美的道德完善之“人”了，然而，道德再好的人，在没有受过客观环境影响的情况下（“也是个孩子”），也会显露出本性自私的一面，不能抵制任何诱惑（“他也会爬过”）。对于人人崇拜之神，作者都揭露了那在完美的道德掩盖之下的自私，又有哪一个普通凡人敢标榜自己道德之高尚呢？

        正所谓“不受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美国人认为“总统是靠不住的”，若放弃监督，让总统凭自己的“道德”去治国，他必然是会搞腐败的。所以，在美国，掌握着愈大权力的人所受到的监督就愈严格。美国人心目中，是没有道德特别高尚的人的，对没有条件摘“草莓”的人，监督不监督问题都不大；对有条件摘“草莓”的人，则必须加大监督的力度。克林顿只不过跟白宫一个女实习生有些“关系”，全国媒休就几乎全都动员起来对其实施狂轰滥炸、穷追猛打，连另一个半球的普通人都知道美国元首有那么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知道，美国是有着“性解放”观念的，他们的红灯区曾经是我们猛烈批判的对象，以为红灯区是奢侈糜烂生活的象征。在美国，若是普通人的“性”到红灯区“解放”了一下，是不会被人视为有什么不正常的。就算是在非红灯区吧，若不是借助于暴力实施的性行为，无论社会舆论或司法部门都懒得去理。克林顿作为一个总统，在自己的领地上“解放”了那么一下，便惹来那么大的麻烦，最后狼狈不堪地向全国人民公开道歉。他们的社会舆论不是太不公平了吗？普通人都可以“解放”，为什么总统就不能“解放”？不过，如果你想跟普通人一样享受约束宽松的“待遇”，那你可以去做普通人，而不要去做总统。从这个角度看，又有什么不公平呢？美国人认为，掌握着权力的人生活作风出了问题，就有可能影响到权力的公正运用，不能不看紧一些；而没有权力的人生活作风无论怎么不正，都不会影响国家的大政方针，监督松紧都没问题。所以，美国人对总统就监得严，对平民就放得松。

        再看我们中国，是有着“为尊者讳”的传统的，掌握着愈大权力的人，所受的监督就愈松，处于权力巅峰的皇帝，根本就不受任何监督，虽说古代曾有皇帝设过“拾遗”之类的官职，专司监督皇帝的，但谁都知道那只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个“花瓶”而已。现在，虽说我们推行了共和，但这种“为尊者讳”的传统仍如幽灵般在我们中间徘徊，处于“尊位”的人，个个都是“白碧无瑕”，一旦某人由“尊位”降至“卑位”，便一无是处了。比如吧，林彪做“副统帅”时，几乎是个“完人”，每天都在接受着“永远健康”的祝福，一旦摔死，便似乎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罪恶了。胡长清仍是副省长时，尽管已劣迹昭彰，但他的“三讲”档案上记着“政治上坚定，跟党中央保持一致……”之类的优秀评语，一到倒台，又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我们的监督部门、新闻媒体，只敢打“死老虎”，无论“活老虎”如何伤天害理，都不敢稍微说一说的。胡建学在泰安的胡作非为不是众所周知了么？但就是没人敢说他半个“不”字，专司监督的人，若非借助来自于上面的力量，对他也是没法“督”的。厦门的“红楼”，在闹市区公开为某些官员提供“红灯服务”，没人去“督”；成克杰公开跟情妇出双入对，也没人去“督”。盖因他们是处于“尊位”的人，“督”了怕闹出什么乱子。若是普通人就不同，稍为行差踏错跟“鸡”亲热了那么一下，被公安抓住了是要倾家荡产的。更有甚者，公安从街上抓来一个还是处女的“鸡”，逼着她供出一串名字，然后按着名单抓“嫖客”。这不是对“尊者”松过了头，而对“卑者”又严过了头吗？对有很方便的条件吃“草莓”的人，我们的监督机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去吃，直到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对没有条件吃“草莓”的人，我们的管理者却又带着苛刻的眼光去“监督”，稍稍动了吃“草莓”之心就要承担不良后果。假若我们能学学别人的监督方法，在官员稍有差错时便及时帮助他纠正，是绝对不会出现象湛江海关、厦门海关那样成窝官员全部烂掉的悲剧的。象成克杰、胡长清、陈希同、李纪周等人，不可否认都是行政管理方面的杰出人才，如果能通过舆论监督的方法将他们的犯罪行为压制于萌芽状态，他们绝不可能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他们还可以尽自己的才能为人民做更多的工作。“严是爱，宽是害”的规则，既适用于家长对孩子，也适用于舆论对公仆。

        狄金森的名气越来越大并不是偶然的，她对人的本性的理性剖析包含着某种颠扑不灭的真理，越来越多的社会现象不断地证明了它的正确性，人们在阅读她的作品时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的价值也就越来越被人们所重视。 作者邮箱： hjbcxl7293@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