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良干  

秋天了，匝地繁霜，连天白草，空气里是简约的傲慢和清冷的拒绝。

仿佛一夜间，那山道边、大路旁、小径间，到处都是沸沸扬扬飘落的树叶。那色彩缤纷的叶片，就像是画家的调色板，有深红、褐赭、金黄、焦绿，铺天盖地，应有尽有。天晴时，踩在落叶上，轻轻的，柔柔的，发出沙沙的响声；起风时，那哗哗作声的叶儿，满天飞舞，簇拥着，竞跑着，在人们的头上肩上不断的翻飞滚打，它们争相扑向大地。看着这美丽飘飞的落叶，孩子们是欢快的，他们会想起美丽的蝴蝶；而对于老人，总会触景生情，想起黄昏的夕阳。

有人说，树叶是为了大树母亲安全过冬而不惜牺牲自己的。这种说法只是人们的一种理想和心情，那一定是诗人或作家们想像出来的美好。这本是大自然的规律，是生命的必然。大树用它庞大的根系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养料，哺育了树叶；树叶则用自己生命中的叶绿素与外界不断进行光合作用，制造有机物质供养大树成长。直到冬天，它完成了自己生命的周期，自然凋谢。它们本来就是这么默契的轮回，生生息息的永恒，并不存在那么离奇的故事。

也有人说，松柏是长青的。这讲法似乎不妥，因为这不符合大自然的规律，世界上没有长青的生命。我小时候因家境窘困，时常在深秋时节拿了竹耙到山上耙柴。走进松林，握住耙柄满山坡跑，不一会，那耙齿上就勾满了赭红的松针。半天下来打包回家，过秤后也总有三、五十斤。煮饭时，这些松针在炉膛内毕剥的唱歌，欢快地跳跃，我想这炉膛大约就是松针的天堂了吧，该是它们归宿的地方。

落叶是每年秋冬季节大自然最盛大最壮美的一道景观，引得古今中外文人墨客写下多少婉丽诗篇。有人称颂：“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诗《山行》）；有人哀凄：“无边落木萧萧下”（杜甫诗《登高》）；有人感怀：“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王勃诗《山中》）；有人憧憬：“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李峤诗《风》）。英国诗人雪莱还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不知是他对春的依恋呢，还是害怕残冬的冷酷。

落叶给人们更多的印象似乎是一种愁离和感伤，或许它是与霜雪并存，与冷酷相随的缘故罢。但不管怎么说，落叶留给大地的色彩总是斑斓多姿；落叶创造的意境总是淡泊高远；落叶带给季节的总是执著和深沉；落叶迎接寒冬的总是铺垫和积蓄。

“零落为泥香如故。”落叶用它博大的胸怀投进土里化作香魂，在来年春的枝头上绽放出一派灿烂的盎然。

 记得曹操在《龟虽寿》中写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人总是要面对生命的易逝而感到失落和悲愁，由此更体验到生与爱的弥足珍贵。

我总想把落叶抓在手里，但又无可奈何。落叶带给我的思考是：关于自然，关于生命，关于轮回，关于永恒……

                           

2003年10月15日   柴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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