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昌秦  

    [作者：蔡昌秦 ， 434400湖北石首市高中补习学校，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石首市高中语文学科带头人。本文未经作者同意，任何出版物不得刊载。 〈〈高中语文“新课标”三维大阅读〉〉一稿，精选美文60篇，业已杀青，盼有眼光的出版社出版。13135762569， cai6699@ hotmail.com  熟文<<摩诃摩耶>>不在60篇之列。]

      

       摩诃摩耶（节选）①

           泰 戈 尔

              一

    摩诃摩耶和罗耆波在河边的一所破庙里相见了。

她默默地用她那天生就的庄重的目光望着罗耆波，目光中含有责备之意。罗耆波一向就有点儿怕摩诃摩耶，现在，她的目光使他完全心慌意乱了。于是他匆匆忙忙地说道：“我说，我们离开这儿，去结婚吧。”这傻瓜！他约了摩诃摩耶中午到河边这座破庙里来，却只能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摩诃摩耶是名门之女，今年二十四岁，正当青春美貌的年华。她是一个孤儿，由她的哥哥帕凡尼查兰照管。兄妹俩同一个类型——沉默寡言。

   罗耆波是跟着这儿丝厂的菩罗先生从远处来的。他的父亲死后，菩罗就担负起抚养这个孤儿的责任。摩诃摩耶是罗耆波幼年的伴侣。

   罗耆波在爱神的鼓舞之下一直在寻找机会吐露自己的心曲。摩诃摩耶却从不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她的沉默的庄重的目光使怀着狂热的心的罗耆波感到胆寒。

   她很久未作答复，好象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罗耆波会向她求婚。

   正午有它独特的许多不可名状的哀音；此刻，一片静寂，这些声音清晰可辨了。破了的庙门，一半已经脱离门枢，在风中时开时闭，低低地发出吱吱的悲鸣。栖息在窗棂上的鸽子开始了咕咕的呻吟。罗耆波靠着神庙的破柱子站着，象一个疲倦的做着梦的人。他凝视着河流，不敢正眼看摩诃摩耶。

   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向摩诃摩耶又投出恳求的眼光。她摇了摇头，回答说：“不，不可能。”

摩诃摩耶家多少代以来就以门名望族的血统自豪——她怎么能同意下嫁给罗耆波这样一个家世低微的婆罗门呢？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她立刻准备离开这所破庙。

   罗耆波了解她的心意，赶紧说： “我的东家从这儿调到梭那普尔的工厂去了。他要带我一起去。”

帕凡尼查兰进了庙，只默默地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摩诃摩耶看着罗耆波泰然自若地说：“好吧，罗耆波，我会到你家去的。你等着我吧。”

   帕凡尼查兰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神庙，摩诃摩耶也一声不响地跟着他走了。罗耆波呢？他茫然站着，好象被叛处了死刑。

                  二

    当天夜里，帕凡尼查兰给了摩诃摩耶一件深红色的绸纱丽，要她马上披上。接着他说：“跟我走。”

这一天夜里，兄妹二人走到离家不远的河边的火葬场。那儿有一间小屋，小屋里正躺着一个老婆罗门，在那里等待着死神降临。摩诃摩耶明白自己要嫁给这个垂死的人了，可是她没有一丝儿反抗的表示。在这间被附近的两个火葬堆的微弱的闪光照亮着的半明半暗的屋子里，在喃喃地念诵经文的声音和垂死的呻吟声中，他们为摩诃摩耶举行了婚礼。

   婚后第二天她就成了寡妇。但第二个可怕的打击完全把他打垮了；他听说那天火葬场要举行一场隆重的典礼，摩诃摩耶要和她丈夫的尸体一起火葬。

    黄昏时分，正当罗耆波要疯狂地冲出去自杀或者干些别的可怕的事情的时候，忽然间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猛力推门。罗耆波忙把门打开。一个女人进来了，她裹着湿透了的衣裳，一幅长长的面幕遮住了整个脸庞。罗耆波一眼就认出她是摩诃摩耶。

   她说：“我答应要来你家。我守信，我来了。可是，罗耆波，我不是从前的我了，只有我的心还是旧日的心。只要你提出，我还能回到火葬堆去。但是，你如果发誓永不拉开我的面幕，永不看我的脸，我就会在你家住下来。”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死了。”

   摩诃摩耶说：“那末立刻走。我们到你的东家那儿去。”

   罗耆波放弃了家中所有的财物，和摩诃摩耶一起在暴风雨中出发了。风吹得他们直不起腰，狂风在后面赶打着他们，好象要把这一对青年赶离人间，推向毁灭。

              三

    在流行寡妇殉葬的年代里，据说的确发生过这一类的事。

   摩诃摩耶被绑住手脚搁在火葬堆上，火焰窜上来的时候，正好起了狂风暴雨。那些来主持大典的人连忙逃进停放垂死的人的小屋，关上了门。大雨顷刻之间便把火葬堆扑灭了。这时摩诃摩耶腕上的绳索已经烧成灰烬，她双手能活动了。她忍受烧伤的剧痛，一声不哼地坐起来解开脚上的绳索。然后她裹着那已烧去了一部分的衣裳回家。家中谁也不在，都去火葬场了。她点亮了灯，换上一件新衣，对着镜子看一下自己的脸。她把镜子掷在地上，沉思了片刻。然后她取出一幅长长的面幕遮住了脸，走到邻近的罗耆波家。

可是，罗耆波并不快乐。其实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面幕隔开了他们。但这面幕却是永恒的，象死亡一样，甚至比死亡更令人痛苦。

    她好象是生活在一幅死亡的幕后面。这沉寂的死亡，缠住罗耆波的生命，似乎每天都在使他的生命萎缩下去。他默默思量：“自然在人与人之间安置的栅栏已经够多了。她身子周围本来就有一道无形的围墙。现在她仿佛是再生了一次，来到我的身边，周围又加上了一重围墙。她虽然总是在我身旁，可是又遥远得使我永远不能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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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没有伴侣的孤独的人便这样在一起过了很久。

   一夜，正是新月出现后的第十天，是雨季以来第一次云开月朗。罗耆波离开了床，坐着了望窗外。在他看来：这一夜，一切古老律法都被抛在一边了；这一夜显得静寂、美丽、庄严，正象昔日的摩诃摩耶一样。他全身的热血奔腾汇合，涌向那一个摩诃摩耶了。

   罗耆波象一个梦游人似的走进了摩诃摩耶的卧室。她已经睡了。

   月光恰好照在她脸上。可是，多可怕啊！火葬堆的烈焰用它无情的贪馋的舌头舐净了摩诃摩耶左颊的美丽，留下的只是贪馋的残迹。

    罗耆波吃惊得动了一下么？一声含糊的叫声从他唇边溜了出来么？也许是这样。摩诃摩耶惊醒了——她看见罗耆波站在自己面前。她立刻把面幕遮上，昂然起立，离开了床。罗耆波知道霹雷要响了。他伏在她脚前，抱住她的脚，喊道：“饶恕我！”

   她没有回答一个字，她走出房间时头也不回一下。她再也没有回来。哪儿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的沉默的怒火，在那毫不留情的永别的时刻，给罗耆波的余生烙上了一道长长的瘢痕。

   ①选自《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奖作家作品选》（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年4月新1版），《摩诃摩耶》是作者前期作品,写于1892年 。泰戈尔（1861—1941）印度伟大的诗人、小说家、戏剧家、散文家、社会活动家。 他一生著作颇丰，共有五十余部诗集，十二部中、长篇小说，百余部短篇小说等，主要作品有诗歌《吉檀迦利》《飞鸟集》，戏剧《红夹竹桃》《摩克多塔拉》，小说《沉船》《戈拉》等。他作的歌曲《人民的意志》后被定为印度国歌。1913获诺贝尔文学奖金。

   [感悟]：出生于名门望族、正当青春美貌的摩诃摩耶和家世低微、青梅竹马的罗耆波被爱神幽约于河边破庙了，然而，“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当晚，摩诃摩耶被其兄带到河边火葬场，和躺在那儿等死的一个老婆罗门举行婚礼。第二天，她成了寡妇，寡妇就得殉葬，摩诃摩耶被捆绑着搁在火堆上，哪知狂风暴雨让她死里逃生，她罩着面幕和罗耆波远走高飞。面幕像一道无形的围墙，将罗耆波隔在圈外。一个雨季后的月夜，热血奔腾的罗耆波走进她的卧室，月光正好洒在她那被火焰舐过的脸上。她惊醒了，不顾他的忏悔，远走天涯……

掩卷沉思，有情人为何终成路人，不能相守终身？那落后腐朽的婚姻制度和惨无人道的殉葬制度便是拆散这对鸳鸯的罪魁祸首。文学大师泰戈尔将真挚深沉之情蕴于扑素真切的文字之中，作家的笔端流动着难以遣散的愤怒，深情的叙事荡漾着启人长思的哀痛，作者反封建的思想在这里得到淋漓尽致地袒露。

   [拓展]：

   一、1913年11月23日，瑞典科学院宣布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印度诗人泰戈尔。这样，泰戈尔作为东方人，第一个获得了世界最高的文学殊荣，一举成为世界闻名的民族诗人。他的获奖作品是1912年用英文发表的抒情诗集《吉檀迦利》。你能简单说说这部诗集为什么会获奖吗？

   二、泰戈尔以他的浪漫主义抒情诗歌扬名于世，受到人们的欢迎，然而在他长达60余年的创作活动中，就反映印度社会现实的广泛性和深刻性来讲，当推他的小说。他毕生写了12部中、长篇，其中以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的《戈拉》最负盛名，被公认为印度现代文学史上批判现实主义的杰作。那么，戈拉这个人物形象，你了解吗？

   三、泰戈尔也是一位为世人所推崇哲人。你能从中学语文教学大纲所推荐的课外读物《泰戈尔诗集》中撷取一些至理名言吗?

   四、泰戈尔的声望曾震动全球：日本人敬他为神明，称他为“圣的泰戈尔”；美国人欢迎他的疯狂程度不亚于欢迎英国皇太子；瑞典、丹麦的学生为他举行火把会和提灯会；在德国，他的演讲总使会堂济得水泄不通；他和中国也有一段情缘，你知道他的中国名字吗？

   [应考] 

1、小说有三节，你能给它们分别加个标题吗？试试看。                                                  

                                         。 

    2、“正午有它独特的许多不可名状的哀音； 此刻，一片静寂，这些声音清晰可辨了。破了的庙门，一半已经脱离门枢，在风中时开时闭，低低地发出吱吱的悲鸣。栖息在窗棂上的鸽子开始了咕咕的呻吟┅┅”这段景物描写有什么作用？

                                                            

                                                            

                                                            

    3、“摩诃摩耶却从不给他一个（吐露心曲的）机会”┅┅“也好象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罗耆波会向她求婚” ┅┅“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向摩诃摩耶又投出恳求的眼光，她摇了摇头，回答说：‘不，不可能。’”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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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摩诃摩耶明白自己要嫁给这个垂死的人了，可是她没有一丝儿反抗的表示。”你怎么看？

                                                            

                                                        。

   5、第三节开始，小说为什么补写摩诃摩耶逃离出火葬堆？

                                                            

                                                            。

    6、下列对小说的赏析正确的两项是          

  A、第一章写摩诃摩耶和罗耆波这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孤儿尽管“爱神在这段时间内并未闲着”，但摩诃摩耶不能接受心爱之人的丘比特之箭。 

  B、寡妇殉葬在当时的印度十分流行，因此花容月貌的摩诃摩耶与“等待着死神降临的老婆罗门”结婚并要在婚后第二天举行一场隆重的火葬典礼也就不足为奇了。 

  C、摩诃摩耶原来就有一个沉静的性格，所以他和罗耆波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仍然是“两个没有伴侣的孤独的人”。

   D、第十天的月夜，静寂、美丽、庄严，罗耆波梦游人似的走进了摩诃摩耶的卧室，揭开了那神秘的面幕，而“烙下一道长长的瘢痕”。

   E、摩诃摩耶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难道走进她卧室的“梦游人”是罪魁祸首吗？透过“面幕”，我们看到的仅仅是“贪馋的残迹” 吗？

 

  [拓展提示]：

   一、“吉檀迦利”即“奉献诗”之意。作者以真诚之心、崇敬之情写就这部诗集主要是献给他心目中的“神”——诗人希望的寄托、理想的象征、光明的化身，他对神的祈求、对理想的渴望、对地上天国的描绘，不仅是为自己，也代表了整个印度。因为他跳出了个人的狭小世界，关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表达了历史的使命感，具有巨大的生命力和艺术感染力，深受国内外人民的欢迎，诗人摘取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也就自然而然了。

   二、 小说以19世纪70-80年代的印度民族解放运动为背景，反映了印度人民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揭露了梵教和新印度教徒之间的矛盾，展现了印度近代史上的优秀人物探索民族解放运动的艰苦历程。戈拉是贯穿全书的中心形象，他从小就接受了爱国主义教育，整个身心都渗透着印度民族的反帝爱国精神，他对英国殖民主义者刻骨仇恨，没有奴颜与媚骨，对人民则充满真挚之热爱，他突破了封建主义的思想束溥，挣脱了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种族歧视的枷锁，成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印度进步知识分子的代表和爱国主义典型，他在艰辛探索印度民族独立和民主自由运动的崎岖曲折的过程中，充分地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国主义热忱。

   三、 如：1、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

 2、真理之川从他的错误之沟渠中流过。

 3、刀鞘保护刀的锋利，它自己则满足于它的迟钝。

 4、当我们是大为谦卑的时候，便是我们最近于伟大的时候。

 5、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

   四、 一九二四年春天，泰戈尔首次访问中国。在杭州，有位中国朋友赠给他一颗刻有“泰戈尔”三字的图章。泰戈尔看到图章上刻的是中国字，非常感动。但是，这颗图章上刻的虽是中国字，毕竟还是泰戈尔自己的名字，能不能请中国朋友给自己取个中国名字呢？他把这个愿望告诉了中国著名的思想家梁启超。

   是年五月七日，泰戈尔在北京度过了六十四岁寿辰。第二天，中国朋友为他举行祝寿活动。梁启超登台致贺词。他说：“从前印度人称中国为震旦，原不过是支那的译音，但选用这两个字却含有很深的象征意味。从阴噎雰雺的状态中轰然一震，从地平线上涌现出来，这是何等的境界？泰戈尔原文正合这两种意义，把它意译成震旦两字，再好也没有了。而从天竺——印度来的都姓竺，今天我们所敬爱的天竺诗人在他所爱的震旦地方度过六十四岁的生日，我用极诚恳、极喜悦的心情，将两个国名联起来，赠给他一个新名叫‘竺震旦’。”

   [应考参考答案]：

   1、[ 一、门户悬殊，摩诃摩耶拒爱神    二、殉葬孀妇，死里逃生践诺言  三、永恒面幕，别情人昂然而去]

   2、[  ①渲染一种悲凉气氛  ②衬托出罗耆波惶惑不安且胆寒的心理  ③预示着这一对青年的爱情悲剧。]

   3、[“摩诃摩耶家多少代以来就以名门望族的血统自豪，她怎么能同意下嫁给罗耆波这样一个家世低微的婆罗门呢？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4、[当时的封建婚姻制度残酷地浸着人们，压抑着人们，作为名门之女的摩诃摩耶深受其害，这样，她缺乏抗争的信念，更缺少斗争的勇气，只好听任其兄——封建卫道士的摆布。]

   5、[①在这里，作者对摩诃摩耶被绑住手脚搁在火葬堆上焚烧的情景作了较详的描述，无尽地控诉了惨无人道的殉葬制度的罪恶；②摩诃摩耶因倾盆大雨终逃火海，表现了作者鲜明的反封建思想和对受害者的深深同情。]

    6、[A、E正确。B葬礼并不一定在婚后第二天举行；摩诃摩耶同垂死人结婚还因为封建婚姻制度。C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摩诃摩耶已出嫁并被烧灼，身心受到无限创伤的她早已不是待字闺中的她了。D罗耆波正好看见了她的暴露在月光中的脸颊，并不用撩开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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