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那么，今天呢？昨天呢？这极像一个做错了什么的孩子，对明天的一个承诺。然而“明天”会怎样？“幸福”，又在哪里呢？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这果真是你以为的幸福？“劈柴”，该是你小时侯的一种生活体验吧，也许你喜欢这样的一个具有力量感的“劈”的动态，“在劈开了我的秋天，在劈开了我骨头的秋天”，“劈”就隐含着一种别样的意韵；“喂马”，我注意到你诗中的“马”的意象，那是辽阔草原的骄子，那是田园牧歌式生活的一个符号；骑着马儿“周游世界”，那该是怎样的自在和惬意。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粮食和蔬菜”，曾是你儿提时代最为关注的东西，它伴着你童年的日起日落，伴着你灰暗油灯下身影的一闪一灭。可什么时候起，你把它丢在了身后的路上？在历经了一种痛苦的自审之后，你还想着找回它们？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是一所怎样的“房子”？是你梦寐以求的你所钟爱的梭罗的《瓦尔登湖》中的“木屋”？它孤独地兀立在海边，面对苍苍茫茫的大海，大海让你感受到了一种博大，一种属于精神的力量。于是，便自觉是置身于“春暖花开”的时节，于是，一种诗意的清新扑面而来。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叫“海生”，你又给了自己一个“海子”的诗名。可大海于你却是陌生的，你生在大陆的腹地，就是你学习、工作的地方也远离大海，大海是你一个遥远的梦。“太平洋上海水茫茫/上帝带给我一封信/我坐在茫茫太平洋上折梅，写信”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也许你过于沉浸于你心中的“海”，乃至把你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拉得太远。是呀，你该在给“上帝”写信的同时，也该给他们捎去你的问候。他们生活在你的背面，生活在你没有的“收音机”里，生活在你没有学会骑的“自行车”上。可他们是你的亲人，他们不知道你心中的“海”，但他们是你的父亲、母亲，是你的兄弟姐妹。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他们关注着你，关注你的幸福，可他们读不懂你心中的那被你所“诗化”了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你所“诗化”了的幸福，一闪即逝，你是慨叹它的短暂，还是盛赞它的豁亮？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是让“每一个人”分担你的忧伤，还是共享你的豁达？那曾经的“拥有”，那已随风而去的情爱，在你生活的经历里，划出过重重的痕迹。也许是有过了伤痛，才觉得伤痛的无法愈合；也许是“心”感到了“冷”，才倍加意识到“温暖”的含义。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这样美好的愿望，该是你这首诗中最为靓丽的风景了，你从“自我”中走出，以一种“超越自我”的姿态关怀着自然，希望给水、给山以温暖，虽然你还无法给自己寒冷的“心”，筑一个“温暖”的小屋。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陌生人”，指的是“她”吗，还是泛指所有的人？仅仅是一种“爱”的情感的积淀，还是悲天悯人的“人类情怀”升华？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虽然，你的前程还不透明；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你的情感还在风中漂浮；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虽然，你的幸福还只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就这样，最终你还是走向了“自我”，你摆脱不了你心灵深处的“自恋”的情结，你只能在你诗歌的王国里，找到一种“春暖花开”的远离世俗的幸福的感觉。

你的朋友西川曾这样说过你：“海子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

你也在你的《夜色》中坦诚：“在夜色中/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于是，你便在你25岁的年龄，远离了那“受难”，乘着“上帝”给你安排的驿车，匆匆驶向“幸福”的天堂，去寻找温暖你的“太阳”，去寻找你心中的“王位”了。

海子，一首难读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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