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

　　一直以为，学生不会作文是个伪问题，虽然许多语文老师这么认为，甚至很多学生也自认为不会作文所以怕及作文。

　　写文章和其实生孩子一样，本是不需要专门学习就可以会的事，只有极个别书读太多的博士才会有“两人躺在一起分子跳来跳去就会受孕”的天才想法。发育成熟有想生孩子愿望的，正常情况下都是没有问题的。以前人们的性教育无非就是过来人悄悄比划比划、暗示一下，或者给新婚夫妻箱底里塞上几张春宫图，也没耽误什么事嘛。写文章也是如此，有经历，有感悟，有写的冲动，文章自然就出来了。换言之，能说清楚，就能写具体，把自己说的话记下来，这能有多大的难度？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学生看起来不会作文呢？

　　很简单！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能跑吗？鸡窝里的凤凰，能飞吗？奇怪的是，现在很多人眼中只有老虎，却无视关老虎的笼子；看到了凤凰，却不见鸡窝，然后在那里嚷嚷，老虎呆呆的不会跑嘛，凤凰蔫蔫的不会飞嘛！

　　学生不会作文，怕作文，也是这个道理。

　　喜欢写文章的人一般也喜欢“我手写手心”这句话，可是每周要写作文的孩子们能够“我手写手心”吗？规矩多的去了。能写什么不能写什么，该怎么写不该怎么写，都有讲究。可是仔细想想老师的那些指点，说白了无非是告诉学生，作文不是你想怎么写就能怎么写的。刚学写作的孩子，上来就被告之你不能随便写啊，你得按照我说的写啊，然后战战兢兢交出一篇就会被老师——有时还会被父母——批评这不好那不对，还能有几个孩子写出一手漂亮的文章？我们教孩子写文章的办法，差不多就是要求一个孩子刚学走路就得练正步，刚学说话就得练美声。踢正步、唱美声，这些其实成年人也没几个用得上，但现在语文老师教孩子作文的方法，基本就是这个样子，孩子能不被毁了吗？

　　还有更可乐的事。

　　都说学生怕作文，其实又有多少老师能写一手好文章？作为编辑，我敢说，就是语文老师中能写得文从字顺的也不多。在这个基础上文章还能有想法有意境，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一群自己都不会写文章、不爱写文章的人教学生作文，能教出啥样子？

　　也不能怪老师。因为老师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们当年也曾被他们的老师说不会作文，而他们的老师其实和他们现在一样也不会、不爱写文章。

　　从根子上讲，这是因为我们一直缺少一个能够真诚交流、自由言说的氛围。听别人的话，很多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他说的是真是假哦？该自己讲话了，首先会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说错话啊！这样的氛围，一方面让多数人不愿意面向公众讲话不愿意写文章，另一方面也能造就一批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妙笔生花的写手。比如有的时评高手，同一件事能够写出观点完全相对立的两篇文章。我视之为最无节操的写作。而语文老师可能两边都靠不上，职业身份要求他必须面对学生讲话必须写文章，而大多数的语文老师写作水准又实在不敢恭维。

　　没有主见就特别依赖规矩，许多语文老师就按照教参按照师傅的指点，人云亦云亦步亦趋指导孩子作文。大家也知道，越是没有底气的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就越严，于是越有灵气的孩子越容易受到批评。最后几十上百号学生被老师指点得呆若木鸡，老师遗（man)憾(yi)地说：“看，现在的孩子不会作文啊，真没辙！”

　　这不就是怪笼子里的老虎不会跑，鸡窝里的凤凰不会飞吗？有人或许还不服气：那我把笼子打开，把鸡窝踹了，这总可以吧！或许还真没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被关久了，许多功能会退化，野性会丧失。况且，古人早就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真正厉害的笼子鸡窝，肉眼是看不见的啊。

　　所以，与其费劲去想如何教孩子作文，不如想想身为语文老师我自己会写作吗？以我10多年的教学经历，好像会写一手漂亮文章的语文老师并不那么纠结学生作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