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题让人想起《一代宗师》里宫二阐述武术秘诀的那句经典名言：见自我，见天地，见众生。人生在世读书渐悟从有字、无字到心灵的过程，便是这样一段不断在阅读中走向远方的行程。

      我曾经以为语文就是我在书中看到的那些白纸黑字。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蚂蚁一样团聚在一起，也在我和永恒的真理之间横亘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曾经读《丑小鸭》时，我只能看到那只被错置在鸭子堆里的天鹅被各种嫌弃的苦苦挣扎，读《卖白菜》时，只有那凛冽的寒冬里沾在瘦小的白菜上的苦难的酸楚，读《项链》时，只有别人强加给马蒂尔德的爱慕虚荣的资产阶级标签。我读得不亦乐乎，也读出了很多的隔膜的想当然，那些标签式的阅读都被我囫囵吞枣般地咽进了曾经年少无知的岁月里。

      文字真的是这样吗？那些“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读到的终究只是滔滔大浪里的一滴水罢了，只是真假难辨的森林里一片枯瘦的叶子罢了。后来随着阅历和年岁的增长，我逐渐读懂了文字表面下那个众生万象、多样百态的社会。

      社会才是那样一本需要我认真审视的“无字”大书。《变色龙》里奥楚蔑洛夫的丑恶行径，就是街头那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丑恶嘴脸的写照。《祝福》那个没有春天的女人畸形的悲苦经历，依旧写在乡下某个妇人的脸上。《孔乙己》里那些坐着吃饭喝酒的短衣帮的闲谈碎语，只是穿越到了现今无数个市井看客黑压压的冷漠眼睛里。《皇帝的新装》里众人对衣服不惜言辞的吹捧赞美，变成了都市深井无数个人的“心装”。那些“无字”的阅读里，我读懂了“无字”的表情、语气、神色构成的社会缩影，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世间真实而永恒的写照。

      很多时候，我也在“有字”阅读和“无字”阅读中，反观到我自己的心灵。我是否也如《皇帝的新装》里得满脸世故的大人一样，在某些场合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为自己的心灵套上各种各样的枷锁。我是否也在某个时刻，像《孔乙己》酒馆里的某个看客，咀嚼或冷漠着别人的遭遇获取自己的快乐。我渐渐觉察出自己灵魂的干瘪和渺小来，在某个夜里感到脊背汗涔涔地发凉。然而很多时候我很庆幸，我没有如那些“有字”“无字”的阅读中的人一般，把众生百态的丑恶写到自己的心灵上来，我努力追寻《老人与海》里桑迪亚哥的勇气，《定风波》里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豁达，《小狗包弟》里直面历史的自省。那些篆刻在心灵上的，我反复阅读，常读常新，这样的阅读比“有字”、“无字”的阅读更加充实丰盈自我的生命。

      读“有字”之书，读人，读社会，读永恒的心灵，阅读带领我们穿越时间和空间，直抵灵魂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