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坚

      今天慕名观看了冯小刚导演的新片《芳华》 。

      虽然上映至今，电影《芳华》的票房收入才10几个亿，远不如《战狼2》 ，但在我看来，它远比后者要好，绝对是中国导演近年来极为上乘的电影作品。

      一部电影，让一群热血的男女青年、一支部队的文艺团体生活在文革后期、主席逝世、拨乱反正、恢复高考、出国留学、对越作战、部队裁军、改革开放等历史阶段，以这群青年、这个团体的遭遇、命运去反映这几段历史背景给这群青年、这个团体里每一个个体的身心所带来的影响，同时也辐射了他们身后一个个不同背景的家庭、一个个处境不同的亲人的沉浮与悲欢。当然，也触碰到了这些历史阶段的一些敏感的政治问题、社会问题。虽然头绪纷繁，但交代得清楚明了，分寸拿捏得巧到好处。电影有不少看了令人难过落泪的地方：比如何小萍父亲去世、目送刘峰离开文工团、犯精神病，刘峰被城管推倒假肢掉地上，刘何两人在扫墓时重逢……影片敢于触碰、暴露问题，并以冷静严肃的态度反思问题，不过多披露和清算政党、政府的过失、错误，而更多地去关注历史时代对人生的影响、与人性的关系。这部电影，据说先前曾下过档，重新剪辑后，最终通过审查，得以在新年上映，成为岁末年初的大片，这是时代的进步。

      这部电影人物塑造得个个都个性鲜明、有血有肉。刘峰的心灵手巧、乐于助人、刚直不阿……何小萍的忍辱负重……林丁丁的欺人太甚、小题大做、落井下石……情节也构筑得严丝合缝，它以萧穗子为见证，通过她的视角，不时据她的回忆旁白展开故事，并以刘峰与何小萍的分分合合为主线贯穿故事，揭示了文工团众男女士兵不同命运、不同归宿，表现他们从热血青年至人到中年，是比我们大十来二十岁那一代芳华不再的老者的集体记忆。

      这部电影好就好在故事、人物绝大部分真实可信。文工团员服役时的生活、表现和退伍后的遭遇、变化是真实可信的，军官们严厉审查刘峰“拥抱风波”的场面是真实可信的，林峰所在骡马运输部队遭伏击时枪林弹雨的战争场面是真实可信的，后方野战医院那血淋淋的场面是真实可信的，敲刘峰竹杠的城管的嘴脸也是如假包换的……不大可信的，是文工团政委和舞美指导，太正派了，丝毫没有“那个时代”极左的思想和言行的痕迹，善良、厚道、公正、专业。我想，这是导演有意以这两人树立官方的正面形象，以免触及“那个年代”部队领导极左的面目，那有可能是雷区。若把这两人写成反派，也对刘峰和何小萍打击迫害，这部电影肯定通不过审查。另外，加入了领导跟团员的矛盾，情节就复杂多了，不那么好拿捏了。避重就轻，这是冯小刚高明之处，也是他无奈之举，但也成了这部电影的小小败笔。我觉得，那个时候，对极左的错误，有自愿盲目支持的，有违心被迫无奈追随的，有装聋作哑远离是非明哲保身的，有坚持真理拼命抵抗的。不过，像这部电影中部队里这样两个不偏不倚的文工团领导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是很难立足的。虽然，文革的派系斗争、文斗武斗对部队的冲击相对于外界来说力度要小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过去有些事是非功过已经厘清，不宜再回头过多过深地提及挖掘，现在提倡一切向前看。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及《战狼2》 ，尽管电影的主题是好的，充满正能量，但它跟日本神剧差不多，片中很多故事情节经不起推敲，很不符合事理逻辑、战场真实。片中金刚不败、刀枪不入、战无不胜，几个人、几条枪就能抵挡千军万马，比中国政府更有作为、比中国军队更有能耐，能干中国政府和中国军队不能为、不敢为的事的战神是虚构幻想出来的，与其说是长中国人的志气，不如说是打中国政府和中国军队的脸。那是站稳立场开大炮，放葫芦。

      我记得，有位抗战老兵说到，自己有一个在部队当卫生员的女朋友，在俯身救护八路军伤员时，被阵地上一个躺着装死的日本伤兵放了一记冷枪，打中肚子，后背豁了一个大洞，当场牺牲，话都没留一句。

      据【萨沙讲史堂第五百期】（军事系列第221讲）说，男主角刘峰所在的骡马运输部队被伏击，伤亡惨重，刘峰也丢掉了一支胳膊。最后依靠坦克的助战，才将越军击溃。这个伏击战不是虚构，而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比电影还惨烈的多。

      在1979年中越战争中，我军大量使用民兵，他们基本都从事运输弹药和伤员、警戒、后方防御、押送看管俘虏等等。自然，参战民兵伤亡是非常惨重的。

      战争刚刚开始，深入越南境内作战的部队需要大量弹药。那时候，运输弹药很多都是非正规军，也就是民兵。有一次由一个民兵排（二十人）配属给一些解放军战士，乘坐四辆卡车押送弹药到越南境内的前方补充基地。负责指挥的是解放军一个民兵连长，他乘坐第1辆卡车。离开公路一二米就是大片的各种茂盛植物或者稻田。特别容易遭到伏击。

      果然，冷不丁的，一发火箭弹击中第二辆卡车，顿时引起爆炸，车上的民兵瞬间非死即伤。随后，四面响起密集的枪声，子弹射向另外三辆卡车。包括连长在内，这些民兵和解放军都没有参加过战斗，这就是第一次战斗。被伏击后，他们一片混乱。

      爆炸发生时，民兵连长所乘坐卡车的司机，本能的用力踩油门。卡车向前狂冲，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猛的开出了几公里。期间，卡车上驾着的轻机枪还不断向周边胡乱扫射。司机惊魂未定，还要往前开，民兵连长好不容易拉住方向盘，停下了车。车上还有几个民兵和解放军战士。

      在民兵队长率领下，他们往回赶去救人。几公里那是那么容易走到的，况且还要一路提防越军伏击，走的就更慢。

      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余下三辆卡车都击毁，弹药全毁。车上的二三十人包括司机，基本牺牲，就逃出来两个。伏击的越军，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经查验发现，很多牺牲的民兵都被补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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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芳华》里，战争也是恐怖的、血淋淋的，我们的战士没有金刚不败之身，都是血肉之躯，不是战神，虽然英勇无畏，但一中枪就倒下，显然不是刀枪不入，而是伤亡惨重。可以说，《芳华》对待战争抱的是负责任的态度、尊重事实的态度，是现实主义；而《战狼2》是以狂热的、空想的态度去想象战争的，过分夸大渲染了具有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前特种兵、退伍军人的能打性、耐打性、抗打性、无敌性，过分利用了民众的爱国主义激情、民族主义精神去为其商业片、战争片输送弹药。

      时下，有些观众说得好，电影好坏不能全以票房收入的高低来论的，如反映历史的电影要靠的可信性、严肃性取胜，不能信口雌黄、胡编乱造，忽悠观众。

梁永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