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瓯海中学 冯建勇

      近作爱玩标题党，或标新立异，如媚眼一抛，摇曳你心神；或含蓄悬念，贪求“留白”之妙；当然，多数扣话题，讲究一箭穿心，稍玩味文字，营造一点趣味。

      “她比想象还要坏”，内容无关美女少妇，主体实为考场作文，以“她”为主语，凸显我之亲近之心；“坏”字真切，似打趣也诉苦，囿于阅卷日久，佳作极其难遇，而劣文层出不穷，怨念积叠三千，真不可阻挡，为此文，只欲一吐苦水了之。

      每每改作之前，对考场文章很多毛病早心里预设，譬如标题，定有人忘记，逼使我费心读全文才明了所写内容，耗精力揣摩品味文章水准，好感折损，扣三分之余，定分往往向下。但花样翻新，总有问题出人意料，今拎出与君分享，示之以警，有则可改。有人题目加一书名号，伤小雅，扣一分；有人标题二十多字，超两行，居然要括号表明其为标题；如今多数欲玩对偶式，挺好，偏偏字数不相称，如“书人生精彩故事，传文化巨大之力量”，弄巧成拙，贻笑大方。其实题目贵在简洁明了，要一言直指文意，若稍加修辞，添一抹亮色，即可。

      至于错别字迭出，早已司空见惯。如今键盘输入，学生减了手写机会，或弄错笔画偏旁，或谐音替换，错字概率确实大增，阅文太多，几个错字奇遇也可笑，如洒脱，写成“酒拖”；另有笔耕不辍，写成“笔根不掇”；或联片累椟，一成语错三字等等。

      另外，段落懒得分，有奇文三段，首段一短句，尾段亦一短句，偏偏中间八百多字一气呵成团聚成一块，让人目眩神迷且头昏脑涨。至于那一段成一文者，显得干脆利落，略过不提。

      阅者还遇一奇葩文，全文不加逗号，只在换气处信手于字脚画了句号，绝不占空格，文字紧贴，断句困难。许是仿古，许是揣摩错了“文不加点”词意，让文章显得深沉厚重不简单，让人痛苦且咬牙切齿。

      更有甲骨奇文，前一百字一笔一画倒算端正，后因时间催迫，笔飞如长蛇如流沙如线，独创连笔草书，字字不同，字字皆不可辨认。

      还有“思想先生”虽切题，却直抒胸臆，满篇怨言，怼天怼地怼政府，意识形态扭曲，虽文笔胜人一筹，让人只能叹一声“可惜”！

      以上种种关乎形式、习惯，多“皮毛”之弊，而出离意料在于作文之肉身千疮百孔，作者思想态度素养能力俱成短板让人揪心。事后总结心得，不愿再提些许优点进步来粉饰太平，只想条分缕析，概括有“七宗罪”，以引疗救注意。

      网传高考作文题日久，多数专家解读颇多认可：针对现实，有空间有深度有趣味，不咬字不费劲不折磨。同行交流也认为，此次作文，审题简单，材料透视清晰，有利于学生发挥，可充分展现语文素养能力。然现实打脸来得太快，甚至左右开弓，让人无法招架。

      先是离题不少。明明说的是“好故事”“有力量”，有人视若无睹，全文和“好故事”“力量”无一丝一毫关系，偏偏左思右想，放肆牵扯，从故事出发却一发不可收，话题直接扭曲替代，或写经典意义、文化传统，或写书籍妙处、教育出路，或写坚持奋斗精神，或写童年故事不散场，或写发挥事物长处——离题千里，无可救药。

      再是偏题者不少。审题关键须直中要害，要害在于关键词——“好故事”“有力量”；在于材料内容陈述——好故事可促进交流共同，启迪智慧丰富知识，提升民族形象；在出卷者之意图——请你感悟思考“好故事之力量”内涵。但是，相当多的人，随意扩展“好故事”外延，先变成“中国好故事”“中国故事”“讲中国故事”，再引申成“如何讲好中国故事”“讲故事者该具备怎样的素质”，最后变成“做好故事的聆听者、叙述者、传承者”。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唯一的结果是真的很难回头了；有人似乎体察到这一点，于是在最后一段把材料抄了一遍。貂尾续狗乎？好吧，算是小聪明，酌情给你加几分。

      宿构者一目了然，其实很难逃遁法眼。多五段文字，首尾段落略过，中间三段各以分论点标示，请看格式分明：“讲好中国故事，要有坚韧之志；讲好中国故事，要有奋斗精神；讲好中国故事，要注意积累”。

      没素材，不成文。“素材堆叠”，“以叙代议”暂且不论，但千篇一律真看到想吐。刚逃离“苏东坡”“司马迁”“屈原”之三大高人之阴影，又衍生“邓清明”“张桂梅”“钟南山”“屠呦呦”四大道德模范。无论一个人的道德力量多么高尚，若日阅一百遍也只会沦落成老生常谈的俗事，绝对很难发挥丰富文章内容佐证观点的作用，也难以达到提升文章意境效果。“素材是有高低上下之别的”，此言得之。取材引据，要独辟蹊径，要妙用故事，要老枝生花，要紧贴观点，最好是从教材里寻找动人细节，虽三言两语，可直抵要义，起“四两拨千斤”之作用。

      结构相似，说是千篇一律亦不为过。从材料三句话切入，新故事之力量可以促沟通交流，可以增见识启智慧，可以树民族形象——扣题，清爽，层层深入，内容丰富——确实可以打一个不低的分数。只是当所有的学生都趋向于此类文章，作文的创造性确实被伤害，此时此刻，阅卷者和教室双重身份挤压，尴尬显然；呜呼，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语言乏味粗糙，病句层粗不穷，词汇贫乏，修辞生硬，或长篇累牍不知所云，或语焉不详无从下笔。小说记叙文，情节滑稽可笑，细节无从描述，叙述佶屈聱牙，表达模糊含混。议论文思路逻辑混乱，论证方法生硬牵强，论述无深度，观点不明确，语言很枯燥。

      从表象思索原因，身为一语文老师责无旁贷，求证确实第七宗罪也许在教者身上。课堂作文教学很久没有开展，多以考代练，不随笔无日记日常少语言表达，语文书写机会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基本功匮乏，又如何能写出出彩的考场作文呢？

      文章写罢，审读一遍，也问自己是否夸大其词，是否胡言乱语；慎思再三，深觉切合实际，绝非危言耸听。作文教学之现状，正滑向深渊，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须守住课堂作文教学之阵地，从练笔开始，从基本做起，别好高骛远，只求脚踏实地慢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