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彦

      日本作家清冈卓行在《米洛斯的维纳斯》一文中毫不含糊地断定：维纳斯“为了如此秀丽迷人，必须失去双臂”，并进而论述“丧失的部位必须是两条胳膊”，“其他任何部位都丧失不得”。清冈卓行先生特别强调了胳膊——说得更确切些，是手——在人的存在中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因为手是使人和外物发生关系的重要媒介物，借助手，人和外物多姿多彩的关系得以实现。反过来，米洛斯的维纳斯正是丢失了她的双臂，才奏响了追求可能存在的无数双手的梦幻曲。先生“必须失去双臂”而且“只能失去双臂”的论断是无可辩驳的，但这毕竟是一个艺术家的论断。

      为什么丧失的部位必须是两条胳膊呢？我觉得胳膊的失去并未影响维纳斯的整体美。眼睛、鼻子、耳朵甚至眉毛、头发为什么就不能失去呢？因为它们都处在五官部位，失去了就会影响整体美。我们常说“五官端正，身量苗条”，似乎不包括胳膊在内。这是从心理感官和艺术审美的角度来看的。维纳斯除了两条胳膊之外，其他任何部位都丧失不得。这，是艺术家的审美情趣，而非普通人的审美情趣。

      那么，普通人的审美情趣是什么呢？普通人审美偏重于生活和社会的角度。他们总是带着对生活的理解和情趣去审视一切人和事物，审视一切艺术品。他们淡化了纯艺术的审美趣味，强化了生活的和社会的审美趣味。他们评价一个美女，除了娇好的面容、修长的身材外，“断臂”绝不能包含在内。因为“断臂”的美女失去了生活和劳动的能力，她因“残缺”而“残废”，因“残废”而难以令人产生美感。我们这些靠劳动维持生计的普通人喜欢的是“600工分”式的美女，绝不会喜欢那种“病西施”式的美女，更何况是一个“断臂”的美女呢！劳动是我们生活的第一需要，我们的审美就不能不带着劳动的观念和情趣，就连男子的“长袍”被“西服”所代替，女子的“旗袍”被“生活装”所代替，除了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使然而外，很大程度上有方便劳动的因素。方便、大方、美观，体现时代精神，展示个人风貌，这恐怕就成了服装审美的主题。

      我有一副祖传的老式石头眼镜，质地上乘，视为传家之宝。然而，戴在头上，俨然一个地主老财，模样之滑稽，令人捧腹。我早有给它革一回命，换个现代派的架子的想法，但总是怕破坏了它的古老的气质，蒙上了亵渎祖宗的嫌疑。可我实在不喜欢那老式的样子，无奈之下，只能让它躲藏起来，不敢与世人见面。这副眼镜，当年可能髦得合时，如今，世易时移，就显得十分落伍了。它在我的眼里也就失去了当年的风采，没有了美的感受。这恐怕就是时代社会在制约着我的审美情趣吧！

      200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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