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礼春

      来自无数被日光灯漂白的夜，来自千家万户的祁盼，来自痛苦与幸福的交织，来自生命潮汐的涌动，构成了分数无可替代的灵魂。

      我们这个古老而又古老的民族，喜欢寻找某种简洁明快的形式，表达生命的历程，显示心中的爱憎、尊卑、成败、喜怒。

      徜徉于华夏大地，牵动着亿万人心，分数成了至高无上的尊者。成功者的笑厣将它绽放成一朵朵美丽的花，落魄者的泪水滋润着它的根系。也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它就萌芽吐绿。曾记得，为高举而癫狂的范进，赤着两脚，拍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中了，我中了！”曾记得，屡试不中的孔乙己，涨红着脸，喃喃地说道：“窃书，窃书我的备课观不能算偷。”封建科举制度让甘心卷入其中的人，在分数的海洋中沉浮、飘荡。于是，有了宝玉挨打的情景；有了鲤鱼跳龙门的梦想；有了无数个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的喜剧。分数，在九州大地上，演绎出太多太多的故事。让苍白的生活生色，让贫乏的精神兴奋。在这儿人们似乎找到了生命的价值归依。

      如果说科举制度，仅仅只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愿者罢休”的话，那么，现在的高考、中考制度可就成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一例外的将每个人卷入其中。无论贵贱，无论聪明者、智残者。

      在学生中流行的一句“分分，学生的命根”，早已不再是学生的专利。从家长，到老师，无一例外地信奉着这条言论。分数成了孩子上学交费多少的标准。于是，苦口婆心的教诲中不约而同地多了一句：你也在为家庭挣着钱。可不是，为了争取高分者，入取学校提出种种优厚的条件，以校方出资五位数六位数的代价，将高分者招于麾下。当然，对更多的家长而言，这是空中楼阁。被正式入取，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而相当一部分家长，只能在孩子不算高的考分面前，颤悠悠地从衣袋里掏出数千上万元的择校费。

      似乎是由老师牵着分数这只猎犬，驱逐着羔羊一般的学子们在人生的竞技场上狂奔。可同时他们也被这只猎犬追逐驱赶咬伤。考学生就是考老师，考学校。于是比均分，比提高分，比参考分，比优秀率，比及格率，比参考率。评定教师成绩、奖金、职称、提干，无一不受制于学生考分的高低。

      分数役使学生，由小学到中学到大学。考分成了老师评定学生好坏的唯一标准。高分者，是三好生，是团员，是党员，是学生干部，是老师面前的宠儿，是老师的表扬对象。低分者，是差生，是落后分子，是同学讥笑对象，是老师的批评对象。

      就这样，分数在无数人的百般呵护中，成了一棵大树，扎根于我们民族的灵魂之中。盘根错节，吮吸着人们的心血，枝繁叶茂，阴郁赤县这块大地。

      分数有着无数幻变的身影，有时，它是天使，它似母性般的温柔，慰藉憔悴不堪的心灵。它让苍白的面色泛起红晕，它使久已干涸的心田得到滋润。它招引无数惊羡的目光，它让你身披五彩，它成就你英雄的形象，它让你感受事业的辉煌。在它光环的笼罩下，你飘飘若仙，人世间的荣光，披在你身上。有时，它又变成了魔鬼，它吸干了你的精血，再剥去你做人的尊严，打击你的自尊。更多的时候，分数成为梦魇，捆绑着你的躯体，窒息着你的喘息，压抑着你的活动。看：在分数主宰的世界里，人们的身躯在佝偻，目光在短视，个性在呻吟，灵魂在萎谢，思想在痉挛，感情在荒漠。

      面对分数，犹如面对哈哈镜，高者成为竹竿，矮者形若侏儒，虚幻的影子折射着现实的世界，现实的世界浮动着虚幻的影子。在这个哈哈镜面前，有人觉察出自身的高大，有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于是同类中多了趾高气扬，忘乎所以，目空一切；多了低眉顺眼，自惭形秽，低人一等。分数创造了现代贵族和奴隶。不，在分数面前，人人都成了分数的奴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分数气焰嚣张，有恃无恐，一路高歌，勇往直前，睥睨一切。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它的面前俯首称臣。

      江苏省扬州市公道中学　方礼春　邮编：225119 作者邮箱： yzflc@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