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彦

      七十多岁的母亲视力大不如以前了。再加上患了青光眼和白内障，视力已经非常微弱了。村里的很多人离她还不到十米，她就辨不清张三李四了。但凭着还管用的两只耳朵，王五赵六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可是，拐子偏遇镰刀砍，屋漏又逢连阴雨。母亲唯一健康的器官——耳朵却突然失聪。虽然走了很多医院，看了很多大夫，终不见好的迹象。渐渐地，母亲就从一个半瞎的人变成了一个半瞎半聋的人了。

      唉！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已无力回天，只能听由天命，顺其自然罢了。可怜的母亲操劳一生，如今已是儿孙满堂，可以颐享天年的时候，却要遭遇如此不幸。如果天上的星星可以给您带来光明，妈妈，儿愿乘鲲鹏登上九天，摘下天上最明亮的那两颗星星；如果高山顶上的长风可以给您传来声音，妈妈，儿愿常年坚守在昆仑山顶，为您呼唤那顺耳的长风。可是，这是多么荒唐的痴心妄想啊！

      由于目不辨人、耳不辨音，一生喜欢说笑的母亲越来越少言寡语了，一向热情好客的母亲见人也不再主动打招呼了。家里来了客人，不是张冠李戴，就是答非所问。常常弄的客人尴尬，她也不好意思。常年护守在母亲身边的弟弟、弟媳妇以及小侄女和小侄儿成了母亲的专职翻译。

      可是，母亲也有耳聪目明的时候。有一次，我回家看望母亲。刚走进院大门，坐在炕上的母亲就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才走到中院，母亲已经下了炕，走到屋门口迎接我了。又要给我提包，又要给我拍打身上的尘土，甚至还说：“你瘦了，变黑了。”……我知道，无论我多么胖，母亲从来没有“夸奖”我胖过，总是嫌瘦；无论我多么白皙，母亲从来没有“夸奖”我白过，总是嫌黑。可这一次不知是母亲看见了还是沿用了以往的说法，我实在有些糊涂了。因为，我这次回家确实比上次瘦了点，也黑了点。我问母亲：“你的眼睛耳朵是不是好多了？”其实，我虽然远离家乡，但我每天从弟弟的来电中得知，母亲的病根本没有好转，而且，耳目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这是故意问的。还好，母亲还算实话实说了。她回答说：“老了，不会好的，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又故意问：“院大门那么远，你怎么就能看见我？”“我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这令我更纳闷了，母亲的耳朵简直比我的还灵。我又笑着问：“你耳朵不是听不见吗？”“咋能听不见，我天天都能听到你的脚步声。” ……无须再问了，我已经明白了母亲的全部心理。

      母亲不仅仅是天天能听到儿子的脚步声，天天还能看到儿子的身影。儿子永远在母亲的心里。因为，在母亲的心灵深处，还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和一对特殊的耳朵。

      2005.7.30于延中 杨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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