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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教师随笔
青春祭


 

 青春祭 

 

任盈盈 发言于:2001-02-05 18:34:07    

                   青 春 祭

                     一

人生是一场无结果的试验

因为无结果,所以怎样的试验都无妨

也因为无结果

所以怎样的试验都不踏实

--周国平 《人生》

  读过许多类似的故事。某一个清晨,一个人如常的走出家门,可能是在天天守候的地铁

站或是熟悉的马路转弯处,忽然失去记忆,他们流落到异地,再也没有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上。生命重新显影,所有的悲伤、苦恼、欢喜,他们背过脸去,不复相认。

  听说有心理学上的解释,说这是一种偶发或必然的社会病征。可是我仍然偏执的认定那

是一种蓄意,蓄意的保持自己的完整,以离去的方式,永恒的转身同时也就是永恒的凝视了。

  这时候,若是她读到我的文字,她也许会会心一笑。

  黑白与彩色交错的《春光乍现》。不论是天涯海角的瀑布或灯塔,都是清楚坐标上的一

个点。
  你说,北京是一个荒芜的城市,在荒芜的北京有我白色的青春和灰色的祭。

  我问,什么是青春祭?

  ……

  我说,是你把自己囚禁在孤绝的世界中,成了一个无能去爱的鬼魂。你的心被他的影魅

覆盖,在灰色中呆坐太久,所以才无法再享受沐浴在灿烂金芒下的欢愉。

  你问,什么是欢愉。

  ……

  望云是她的网名,也是笔名。我和她在北京同一间报社里做特约撰稿。不同的是我写足

球,她写爱情。最初的相遇是在报社的美编室里偶然遇见,她正在扫描一张由摄影师拉尔夫

·吉布森拍的照片,浓烈的黑白,像她的眼睛。

  主编介绍我和她认识。她说从没想过写体育版的竟然是个女孩子,她喜欢我写的足球,

因为我可以把足球当作艺术。我说,但是我不喜欢你写的爱情,你的故事总是有圆足的结局,

可每个结局都存在太重的编造痕迹。她说,如果现实的爱情不可以把握,而小说的结局可以

由作者决定,那么为什么不把结局写得圆足一些呢?

这个理由听来实在不够聪明。可是聪明的我其实也并不能分出圆足和残碎的分水领。

  相识是平淡的,日子依然或快或慢的走过。

  后来的相遇多半是在网络上。我们有时聊罗大佑,有时说王家卫,或者挪威森林,而关

于爱情和人生的主题我们从说不谈,这种问题太庞大,而我和她太渺小。

  我和望云都是那种喜欢把自己浸在往事里的女孩子。时间是最好的讽刺,讽刺的结果要

么今是而昨非,要么昨是而今非,我们永远在推翻自己,在质疑过往,在迟疑未来,回顾就

变成一项沉重无比的负担,前瞻更变成一条处处深崖的险途,而我和她的脚步也因戒惧而恍

然了。

  她是一个流浪的文字作者。自我和她相识以后,无论她流浪到什么地方,总不忘用平淡

的文字email一些故事和心情。这样的文字,比她在那一整版的爱情要真实得多。

  她说写爱情是用来赚钱的,她必须卖掉很多俗气的文字才能养活自己,才可以让自己去

很多喜欢的地方。

                       

                      二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海子 《夜色》

  是的,我知道已经是冬天了。冬天就是边缘,死亡,和颓废等等的鲜明意象。

  看上去冬天侵袭北京的时间也并不算短了。

  尽管我对时间的逝去有足够的敏感,但我的确是今早才知道明天是圣诞节的。

  已经是二十四日的夜,却仍然是二十三日的心情。

  这是我来北京以后的第四个平安夜,第一次一个人过。西直门外人很多,很闹。霓虹闪

烁在夜空,明灭的投映在黑暗的角落里。有流浪的歌手在灯下唱歌。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大家应该互相微笑

搂搂抱抱 这样最好

生命像鲜花一样绽开 

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没有选择 我们必须相爱 

鲜花的爱情是随风飘散 

随风飘散随风飘散 

他们并不寻找并不依靠 

非常地骄傲 

  呵呵。还是一个人回家吧。

  灯外有明灭的灯火。我悲哀的想起几乎在六七年前,我第一次过平安夜的情形。

  仍然记得那晚冬雪正堆积,黑暗的天色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我和很多差不多年纪的孩

子在蓝色洋葱顶的教堂聆听三个黑衣教士清唱圣诗。只有三个嗓音,低音的很低沉,高音的

很悲切,雄壮似万人大合唱。

  周遭和远道的妇孺都列队从教士面前走过,我不信上帝,就跑到很远挂着各种颜色彩灯

的小树林里玩。午夜时,远处教堂传来钟声,此起彼落,像钟楼怪人拉钟搏取心上人的笑颜。

钟声惊动耐冻的枯鸟,满天盘旋,嘈杂不休,俨然全世界的哭泣。

  我又在回忆了。这是一种可怕的病症。

  我张开眼睛,然后一阵错愕,知道这是自己对自己犯下的一个不经心的失误,又开始怀

疑起来,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

  怀疑的情绪是多余的。

  我想让记忆至少在今夜彻底的断线,于是拨号上网。

  网络真是一个年轻的地方,女孩子都把自己伪装得很乖,纯真中流露出幼稚;男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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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中透出更多的无聊。想到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间流浪的望云,我只能敲些文字给她了。

  信只写到一半,她的名字也列在了线上。

盈盈:一个人。

望云:彼此。

盈盈:我以为一个人也会有一场孤独的狂欢。

望云:你看,你的以为多愚蠢。

盈盈:头很疼,人也很冷。

望云:再说下去,姐姐会心疼的。

盈盈:想哭。

望云:别。

盈盈:你飘到什么地方了?

望云:呵呵,一起去PUB喝杯酒吧。

盈盈:哦?

望云:傻丫头,快出来吧。

  酒吧里的人多得令我本来就不好过的心脏几乎死掉。处处都在狂欢,有人纵酒,有人叫

喊,还有人寂寞的守望。望云平淡而安静的笑容一并混合在拥挤的人群里。还好,这样的笑

容,我还记得出来。

  她要了一大杯酒,却只许我喝红茶。然后就是沉默,听喧嚣的音乐。

  很久,连寂寞的心事都是可以重叠的。

  爱尔兰主唱用很纯熟的中文唱着我今晚第二次听到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和望云

都再也听不下,两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孩子是很容易揣摩到对方的心绪的,我们几乎同时提起

出去走走的建议,又一起酸涩的笑了。

  路上,她告诉我她回到北京已有半个月,因为花光了所有的稿费,只好回来再赚钱,等

着下一次再去更远的地方。前几天她又接下几间报社的约稿,所以会在北京多停留一段时间

写文字,并且想找一处大一点的房子,还问我要几幅油画。

  回来后,在没有球赛的夜里,我就会拿出画笔,乱涂一通,然后再去网上找她,并以这

几幅印像派的绝世佳作向她勒索咖啡。

盈盈:我的大作完成了。

望云:你的画有名字么?

盈盈:太印像了,想不到合适的名字。

望云:呵呵,你的画这么糟糕?

盈盈:就像你的爱情小说,对不对?

望云:嘴硬。

  拿到画时,她说很想让每一张色彩都有自己的名字。她最喜欢灰色背景下荡着白色意象

的那一张,她叫它《青春祭》。

  告诉我你的青春和你的青春祭吧。我说。

  她点了一支烟,问我介不介意,我说这样会不利于环保,她微笑,熄了烟,淡淡的讲故

事。

  她曾经爱过一个人,当她爱上他时,他已经死去七年了。他是海子。诗人。因诗人而起

的爱情大多不会有好结局,我想。

  一个和她同样爱海子的男人,高。她和高的相识只纯粹的因为海子,那一年,她二十一

岁,他二十七岁。他们期许,等到海子十年祭时要一起为海子写一本书,名字就叫《青春祭

》。可是三年后,他即将娶妻,她流浪。就像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这世界缺少谁都一样转。

他们都在转动的世界里活得依然无羁,更何况,他们缺少的,是一个人本来就死了的海子。

  留在这个有他的城市里是为了他,不停的流浪到远方逃离这个城市也是为了他。世事本

来就是矛盾的,何况爱情。

  他们偶尔联络,他仍然会劝她活得普通一些,人若老了,就不该有太重的诗情,因为青

春已逝,所有的诗,都为青春而祭了。

                       三

风景画里我最喜欢那张《破屋》,

是中午的太阳下的一座白房子

有一只独眼样的黑洞洞的窗;

从屋顶上往下裂开一条大缝

房子在那里笑,一震一震,笑得要倒了。

--张爱玲 《谈画》

  那晚我从望云的住处走出时,和北京的冬天靠得如此近。

  十一层的灯光依然,灯光下有她的影子,我看不清,但可以感觉到。

  十一点五十三分,我在楼下又站了七分钟,这时,我似乎迷路了。或者是无处可归。

  无处可归。是恐慌么?还是坦然?是轻?还是重?

  不知道。

  后来我去了很熟悉的Book Bar。一边听Sting,一边找来海子的诗。我不懂诗,只觉得那

是一堆狗屁逻辑,和乱凑的文字。

  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和我坐在同一盏台灯下看书,他的头发是染着微微的黄色,

有时他也会抬起头看我,阳光似的微笑。而奇怪的是他看的书是我一直钟情的俞平伯,像他

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是很少有能安安静静看俞平伯的。就像是如今看海子的人一样稀有。

  姐姐,你是作家吧。他问。

  不,足球,是足球。我用只有自己才能懂的方式回答。

  你是女足?他做出很夸张的笑容,我也笑了。

  我把海子的书放置到一边,要了两份份冰淇淋,一份递给他,而我自己就像画油画一样

专心的吃起来。他把台灯转向更靠近我的方向,说这样至少感觉上会暖和一点。

  暖暖的灯光,我伏在书桌回忆和想象。梦里,我变成一尾鱼,一尾白色的鱼,在灰色的

液体里吃力的游走,我看到水面之上有很多影子,是人的影子,他们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

锅,还有人端着盘子,我拼命的游向灰色深处,后来便惊醒了。

  肩上有人加了一件灰色的大衣,男孩子微笑着看我。是那种年轻的,十七八岁的微笑。

  这的确不是一个让人快乐的梦,因为我会想起被望云称为青春祭的那幅画,也会想起学

校里每周两次令我作呕的医学解剖课。

  自从进入医学院以来,我的病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有时我查一下午医学书也找不到自

己的病因,但是我看过那些被宣判死期的病人的眼神,在看我自己的眼神时,我总是觉得似

曾相识,我知道这荒唐得可笑,可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清晨,很快有阳光了,该走了。男孩子说。

  姐姐失忆了,我得先想想我该去什么地方。我倦倦的看着他。

  他拍拍自己的头,告诉我他回家以后也会帮我想想。

  然后告别,微笑。

  我仿佛很久也没见到清晨的阳光了,很刺眼。

  我很疑惑,这么刺眼的阳光应该很容易温暖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我的手还在不停的发

抖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上午的第三节课应该是解剖课,想到期末考试,我只能咬着牙去

上这种令人恶心的课程。

  远远的,我看见那所四年来我至今仍然不很熟悉的学校,深蓝的窗。在学校里,只有我

站在窗前看窗外的时候,胸口才不会觉得很闷。现在,我站在窗外,想象着窗内某一个灰暗

的房间里,有人兀自以最冰冷的方式了解生命。在奉献的尸身上持着刀刀剪剪不停的舞弄,

僵直的白色,只能用静默,用逐渐残破干瘪的构造体态,一次次的被征服。

  生命的伤口溃烂不堪。我看见一尾白色的鱼,游向灰色深处的一尾鱼。

                         四

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哪里都有他的位置

凡是耶稣去过的地方,换句话说

凡是有人的地方

都有他的位置

--米兰·昆德拉 《玩笑》

  黄昏时,我和望云伏在窗口看冬天的雪。

  音乐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春祭》。我们都渴盼春天,这个冬季似乎特别漫长,不过好在

明天就是另一年的起始了。

  她的电话响了。来过她这里很多次,却从没听到她的电话响过,她的孤独是显而易见的。

  半个小时后,她放下电话,告诉我,是他打来的,高。

  望云说高也在看雪,但是没有人陪他,所以打一通电话问她可不可以陪他看雪。

  我走了,你去看雪,和他。我说。

  不,盈盈,你等我回来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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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

  我站在高处看见她的背影渐走渐远。天色越来越暗,她忘了系丝巾,一定很冷。

  我想她大概很晚才会回来,于是决定先出去走走,再去看午夜场。

  仓皇移动的街景,无声无息,这时,有人像望云一样付约,有人像我一样游荡,有人爱,

有人被爱,有人守望爱。

  午夜场电影的名字是《布拉格之恋》。布拉格,应该是捷克的首都吧。对捷克一直有些

特别的感情,大概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很懂爱情的米兰·昆德拉。进场时有些晚了,刚刚在最

后一排坐下,就听到一个很熟悉句子:Life is heavy to me, but is so light to you……

  处处都是不巧的巧合,和没有必要的重复,什么生命啊,轻啊,重啊,我都不想知道。

  望云在我之前就回来了。

  可是灯没有开。她不停的咳嗽,我走近她,头有点发烫,眼角湿湿的。

  盈盈,不要开灯,我怕。她说。

  我拉紧她,她的手很凉。音乐被我开得很大,我听不见她哭的声音了。

  她吃了感冒药和安眠药,刚刚睡下,不要叫醒她了。我冷冷的对电话那边的高说。

  谢谢,谢谢你。

  我们应该谈谈,谈她,和你。

  ……

  他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晚泡在PUB里。她的女朋友看见他整夜抱着一叠爱情故事的报纸发

呆,所有文章的作者都是相同的名字,他们于是为此争执,但他仍然得娶她,一个他不爱的

无辜的女子。

不该是这样的,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他以为离开望云以后,会很轻易的爱上别的人,随便

是什么人都好,可是三年以后,他仍然无法习惯没有她的存在。

  如果时空错置,如果海子没死,如果青春未成祭,她会陪他看一辈子的雪么?

  也许,他真的是奢求了。

  我放下电话,听到望云沉沉的呼吸,淡淡的月光下,床是白色的。

  看着她像孩子一样睡着,我突然明白,她以及很多和她一样失眠的人必须吃安眠药的原

因,也许,只有在这时她才可以快乐得像纯真的孩子吧。

  我走到另一个房间里打开台灯,惨白的灯光和月光一并倾泻而下。我在网络里找到自己

的信箱,本来想敲些文字给她,后来看到打印机上还有一页空白的纸,于是抽出那页纸。手

写的文字总会更暖一点。

我在白色的纸上写了一段去年冬天听说的诗。只知道作者是十七世纪的英国人。诗人的名字

记不住了,但诗很好。我叫它《生命之重》。

The Noble Nature

It is not growing like a tree

In bulk, doth make Man better be;

Or standing long an oak, three hundred year,

To fall a log at last, dry, bald, and sere:

A lily of a day

Is fairer far in May,

Although it fall and die that night;

It was the plant and flower of Light.

In small proportions

We just beauties see;

And in short measures

Life may perfect be.

                         五

白雪抱你远去

全凭风声默默流逝

春天啊

春天是我的品质

--海子 《春天》

  转眼间,距离期期末考试的时间已经不及一星期。因为平时不愿意把时间荒废在医学书

上,每一门课程我都要从头看起。报社的约稿推了又推,实在推不掉的就去网上找几个热血

球迷代笔。

  信箱里常有望云的email,她说自己在很努力的写文字,又赚了不少钱,这些钱,可以在

我考试后一起去吃一顿不错的新年大餐,也足够她又一次流浪的旅费了。她还没有想好什么

时候再上路,不过时间一定不会太迟,好在她有足够的耐心等我期末考试结束。

  我们继续着各自的忙碌。尽管忙碌是一种作态与自欺欺人的身价。

盈盈:明天是最后一门考试。

望云:下去温书。

盈盈:不必了。

望云:呵呵,一个这么糟糕的学生竟然对考试很有把握。

盈盈:明天考人体解剖学,我打算放弃了。

望云:?

盈盈:反正寒假回来后有补考,我想,在春天解剖总比在冬天好。

望云:盈,我们等春天吧。

……

                       六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是赶上了

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张爱玲 《爱》

  黄昏的风中尘埃飞扬,车流川流不息从身边呼啸而过,可是这一切都打不破我冷漠如水

的心境。

  我总是觉得自己很笨,找不到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快乐,即使遇然碰到,也对快乐缺乏

持久的耐心和决心。

  我慢慢的在街边游走,慢得几乎忘记游走的方向是去找望云。路灯幽暗,诡秘,发散在

一个建筑物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像是城市里的一个无底黑洞,给雪过的夜里增添许多恐怖的

气氛。

  我喜欢这样一个人乱走。如果是电影,里面的情节和音乐都应该是杂乱的。还有很多旁

白,是一个美丽而青春的女人,她冷漠的声音。她注定一无所有。

  望云说,在十年前,诗人们是多么喜欢歌颂麦子和麦田。海子就不止一次的对着丰收后

荒凉的大地写诗。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预感望云真的很快就离开北京了。

  是怎样的命运让她打开了这部粗糙的诗集,诗人诡异的微笑,深情的注视每一个路过这

部苦难书本的旅人。我讨厌这本书,他迫使一个人的心灵空间被整个死亡的灰色占据,在这

种灰色之上跳动的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不被关注和爱的生命。

  咖啡还是茶?她问。

  酒。

  她笑了,说你还小。

  我也笑了,说你真的以为我还小么?

  灰色和白色的油画悬在房间里最明显的地方。这里很乱,到处都是报纸,每一份上都有

她的名字,和她编造的无聊故事。

  写这么多故事的人竟然是你。我说。

  她靠在《青春祭》的前面,淡淡的告诉我,高最近常常来这里,他很快就要结婚了,她

知道自己在玩火自焚,可是这最后的疯狂仍然使她在冬天里不顾一切。

  望云,告诉我,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盈,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他只有在他的世界里偶尔分神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那么你呢?

  我,我没有能力去再爱上别的人了。人的一生,痛一次已经都太多太多。如果时间倒置,

还是一切重演。怎样也不敢再说,痛苦也是人生的经历了。不知道怎样豁达的人才能满不在

乎地说,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罢了。这次走后,真有重逢,一定不能冷笑相对的。

                        七

看 当时的月亮

曾经代表谁的心 结果都一样

看 当时的月亮

一夜之间化做今天的阳光

谁能告诉我 哪一种信仰

能够让人 念念不忘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 当时如果拥有什么 又会怎样

--林夕 《当时的月亮》

  望云推开门,我看到那个叫高的男人。

  很冷漠的表情,很特别的眼镜,很诗人的感觉。

  望云站在他的身后时,他的影子刚好完完全全的将她覆盖。

  她有一张幸福的脸,她今天很漂亮,白色的毛衣也很适合她,而他是灰色。在他们身后

就是那幅《青春祭》。

  我说我要走了,望云送我到楼口,我看着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忍下,又笑笑,然后松

开一直拉住的手,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一连几天没有联络我。我每天守着电视看体育台一场接一场的球赛。不管多不入流的

球队我都可以看得很专注、很投入。

  今晚是亚洲杯决赛的第三次回放,也是我第三次看这场比赛了。球赛中场的时候,我把

电视调到别的频道。听到一首歌高中时隔壁班女生常常唱的歌,我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原

唱,才知道是彭羚的《囚鸟》。

  --我像是你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这撩乱的城市,容不下我

的痴,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盈,

  昨晚我听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我要去的那片麦田天气很好,我走了。

  提前交了半年的房租,虽然发誓不再回到北京,但我还是预感总有一天会再回来。所以

房子没有退。钥匙放在一楼的报箱里。

  临走前我种了一盆叫猫儿脸的花,呵呵,因为觉得你很像猫。听说这种花很好养活的,

但生命很短,替我照顾这盆花,更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青春祭》我带走了,真的很喜欢这幅画。在有阳光的麦田,让灰色变得明亮吧。

  不管漂流到什幺地方,我们一起等春天。

                                      

                                        

望云

                       八

春天  我在麦地中醒来

在你的身后

作葱绿色的遥望

我是被风摇落的麦粒

背负永不饱和的壳

我的妹妹拾起麦粒

我的妹妹带我回家

--望云 《我的妹妹带我回家》

  她房间里的灯还开着。

  原先挂着《青春祭》的墙壁上贴着一页纸,是那晚我手写的《The Noble Nature》。书

架上堆积着海子诗的各种版本,我可以想象当她决定不带走这些书时的杂乱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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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开窗帘,想到她去的地方该有很好的阳光,便觉得很安慰,而今天的北京也很明媚。

  有一盆花放在两层窗之间。是粉红色的小花农花盆,旁边还有一本小花农猫儿脸栽培手

册,很小很薄的一本。扉页的寄语是一段很好的文字--从播下种子的那一天,绿色的生命开

始在土壤里孕育,她将还给您葱茏的期待和梦想。随着稚嫩的细芽破土而出,她仿佛如初临

人间的婴儿,带来了成就与喜悦。当绿色的叶瓣渐渐披满枝头,自然女神也将如期而至。于

是有一天,渴望已久的鲜花在清晨或黄昏悄然绽放时,您将情不自禁为亲手创造的生命而喝

彩……

云,

  是我,盈盈。

  看见今天的阳光就该知道,今年的冬天不多了。

  你还算有良心,选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悄悄的逃走了,我喜欢这样的方式。

  我,话还没开始说,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就这样,给你最简单的祝福,快乐。

  我们一起等春天。

P.S.:下周我也将离开北京,和爸妈一起过春节,猫儿脸我会带走,放心。

                                  盈

                       九

一切似吾生,吾生不似那一切。

--俞平伯 《鬼劫》

  记忆的展开类似镜头的移动,通常的表现是渐行渐远,淡至模糊、晦冥,偶尔的亮光就

是所谓的铭心刻骨。

  但我却见识过摄影师拉尔夫·吉布森的与众不同:技术细节的全面夸张,唤出的影像尽

皆浓烈的黑白。每一幅照片都是难以忘记的记忆。但我发现记忆是靠不住的,由于一直迷恋

着一些消失的东西,因而连回忆也充满着可能的想象。

  不知道这样的感觉,高是不是同样有过。

  有些事情是可以想象的。比如望云前些天结束了麦田生活,重新泡在城市的酒吧里听王

菲;再比如三月初高和她乖巧的女朋友如期结婚,那一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雨;还有,那盆

猫儿脸生长得很好,她开出的花真的像猫的脸一样,这张微笑的脸让人觉得很安全。

  有些事情是不可以想象的。比如望云在一次醉酒后被车撞伤,一个爱尔兰人把她送到医

院,并要娶她为妻;再比如高自信以为会爱他一辈子的妻子却爱上别的人,在经过并不长久

的冷战后,他们终于回复到最初的安静生活。而我的新学期开学后,我看到上学期成绩通知

单上我的人体解剖学竟然是很高的分数,时至今日,我已经很少再做那个有人在灰色中拿着

刀刀剪剪的梦了。

  猫儿脸的生命真的很短,整个春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你的房间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我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去打扫。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

机会了。

  我即将毕业,毕业后离开北京,去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的昆明,房子又续租一年,我把墙

壁涂成了金黄色,窗帘也换成了明快的淡蓝,像是童话里的样子,如果有人回来过,但愿她

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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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 

 

方砚君 回复于:2001-02-06 09:51:38    

生命中有很多祭

为缘分 为青春

为那回忆中

淡淡的忧伤

也许是

对着镜子里渐渐憔悴的自己

抱影独眠

还是喝红茶罢

咳嗽会好些

剪断了那尾悲戚的鱼鳍

你找不到止血钳吗

 

   

 

 

回复:青春祭 

 

非天梦影 回复于:2001-02-07 13:34:43    

你写的真好,

有故事的人,

有经历的人,

和我这样,

平乏的人生相比,

呵呵,

很可笑啊.

喜欢你的< 为缘份而祭>,

还有<西风吹雨>.

淡淡的美和哀伤,

喜欢你记叙的方式,

还有你率性的生活,

很高兴知道,

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

生活着,

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此情可待 

 

黑色光芒 回复于:2001-02-07 17:19:38    

我正在听Right here waiting,所以便用这首歌的歌名作了题目。我只是浏览了一下,所以不

敢妄加评论。但我已经把她发到我的EM里了,谢谢你的工作。

 

   

 

 

回复:青春祭 

 

闭花修月 回复于:2001-02-07 19:41:16    

人在青春

本即是一场祭

只是人不自知而已

 

   

 

 

回复:闭花修月  

 

非天梦影 回复于:2001-02-07 20:15:58    

有理,

还是人用一生的悲哀和美丽

祭自己的青春?

 

   

 

 

回复:青春祭 

 

何叶 回复于:2001-02-07 21:04:40    

怎么看我都觉得在看一幅不知名的什么画,画里的人都是那样的灰暗,为什么不画上些许阳

光呢,几缕就够了!

 

   

 

 

呵呵,有阳光呀~没看出来么? 

 

吉她 回复于:2001-02-07 21:49:01    

这城市已摊开她孤独的地图,我怎么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回复:青春祭 

 

一尘和雨 回复于:2001-02-07 23:16:08    

不想被你感动——可……

就如同我们(当然包括你)好多的不想——你可以说不是么?

灰灰的调子,灰灰的脚步,是意识在走?

大脑不听使唤,手指乱敲键盘,心底确是夹杂着——伤感……

长长的,出了口气,怎么今天这样了呢?

(都忘说了:姑娘,写的不错呀!)

 

   

 

 

不想被你感动…… 

 

一尘和雨 回复于:2001-02-07 23:17:26    

不想被你感动——可……

就如同我们(当然包括你)好多的不想——你可以说不是么?

灰灰的调子,灰灰的脚步,是意识在走?

大脑不听使唤,手指乱敲键盘,心底确是夹杂着——伤感……

长长的,出了口气,怎么今天这样了呢?

(都忘说了:姑娘,写的不错呀!)

 

   

 

 

回复:青春祭 

 

找个理由 回复于:2001-02-08 16:16:24    

每个活着的生命都被无情的岁月变成了祭,这只是表面的。真正的青春是活在每个人希望的

心里,如果希望不老,青春也许就会一直存在,只是不相信希望了,那么青春就被祭掉了,

于是活着的生命就失去了希望。

 

   

 

 

回复:青春祭 

 

寂寞飞蛾 回复于:2001-02-08 17:00:48    

忽然之间我就无话可说。

当我习惯了喝牛奶吃面包时,你却让我想起了吃油条喝豆浆的日子。

夜凉如水?

夜凉如水——你把咖啡壶放哪儿了?

标签:教师随笔 青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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