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读书有用

小时候看过一则连环画，说的是一个阶级敌人毒害革命少年，宣传读书无用论，他教给少年学生的几句顺口溜我现在还记着：糖儿甜糖儿香，吃吃玩玩喜洋洋，读书 苦读书忙，读书有个啥用场。故事发生在文革时期，的确，那个时期读书越多越反动，专家学者处在被改造地位，很多读书人在扫厕所喂猪，读禁书或独立思考还会 惹上政治麻烦，“读书无用论”在那时兴起应是必然的。

但是，回过头来仔细分析，那个时候读书无用论并没有真正流行。实际上文革时期人们还是争着读书的，只是那时候难得找到一本好书。王小波、徐友渔、朱学勤等 等学者，都在自己的文章中写了他们那个时候找书读、大量读书，一本书被许多人反复阅读乃至读烂的故事。所以，尽管文革时期人们读的东西可能与今日大不相 同，但那时读书有用，读书者众，读书的人受到尊重、被人推崇也是事实。

那时候，读书至少有四大好处：（1）精神享受。在极度缺乏精神产品的文化沙漠中，人们没有电视看，没有好的电影戏剧歌剧可以欣赏，好的小说是稀缺产品，散 文杂文更是罕见。在那样的环境下，如果偶然发现一本可读的书或一篇可读的文章，人们便会争先恐后的去买去读。相信这样一些书名是那个时候的青年人皆知的， 比如《渔岛怒潮》、《沸腾的群山》、《海岛女民兵》、《金光大道》等等。我也曾在那个时候搞到过几本禁书：如《红岩》、《林海雪原》、《三国演义》《水 浒》之类。那时节，得到一本好看的书可以说如获至宝，读到一本名著更是巨大的精神享受。我家三兄妹，一本书往往抢着读，一个人读到深夜睡着了，另一个人偷 过来接着读。这种争着读书的情形一直延续到80年代末。

(2)参与政治活动，那个时候小靳庄农民写诗、勤俭大队社员学哲学，以及各地区民众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的事迹广为传颂。虽然此类报道不乏宣传夸大的成分， 但那时人们学习思考政治问题、关心研究理论问题的热情很高，确是事实。那时读书、学理论着实有用。首先理解党的政策、参加政治活动、写批判稿辩论稿，需要 用理论讲理论；其次，参与单位的政治运动、争当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需要理论知识；就是斗私批修、接受改造、为自己的行为作风和历史辩护，伸张自 己的权利，同样离不开理论书本知识的武装。

（3）书读得多、读得好的人有许多美好前程：一、成为公社、县、地区、省、国家学习毛主席著作或学习理论积极分子，其政治地位可以因此改变；二、成为各单 位各部门的宣传骨干，成为板报、宣传材料的写手；成为理论宣讲组成员，可以干上政治指导员、文教、秘书、宣传干事、广播员等令人羡慕的轻松工作；三、因为 这方面成绩突出，成为群众骨干、后备干部，受到重用的机会和例子很多很多。

现在一切都变了，读书作为人们精神生活的一个方面已经退居很次要的地位了。看电视、玩电子游戏、上歌厅、逛夜总会，成了人们主要的娱乐形式。这些娱乐五光 十色，是立体和互动的，比起呆板的缺乏互动性的平面文字符号吸引人得多。加上电视作为人们一种生活习惯，已经成为从三岁小孩到70岁老人花费时间最多的文 化活动。人们习惯于坐在电视机前接受信息，记得有一位年轻朋友说，从一幅图片上的获得的信息比一篇文章多得多，虽然我一直不相信这一点，但我的孩子从5— 6岁起就喜欢阅读新华文摘上的漫画，到现在也不喜欢什么字书，这确实是事实。总之，电视像毒品一样吸引着人们，占据着人们绝大多数闲暇时间，使人们无暇读 书。

         时下读书无用

   读书无用，现在读书除了对学生，对希望读大学、考博士、出国留学的学生是有用（张教授说教材教辅是销售量最大的图书，证明了这一点），对考公务员、考会计 证、律师证、工程师等证件有用，对以码字为生的写手有用外，对于其他的人，官员、工人、农民、商人、一般教授、大学生几乎毫无用处。读书能够对你的事业及 前程有帮助吗？能够使你保住好的工作岗位和社会地位吗？有助于你发表学术论文、著作吗？能帮你享受自由和发财致富吗？在大多数情况下，读书没有这样的作 用。即使说发达国家早已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但对我们来说，读书有用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相反，读书有害。读书培养人们的书生意气，而书生气在生活中是最有害的。通过学习哲学、政治经济学，学习法学政治学社会学，使学习者懂得了合理的社会应该 是怎样的，其行为规则如何，人们应有的价值追求是什么，学生们因此确立了理想主义价值观。然而过来人都知道，这些观念性理想性的东西大多是脱离实际的。有 些甚至与现实相对立，比如传统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与今天人们的社会实践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这好似一个学习饭锅理论的学生，通过学习知道了锅的形式多种多 样：最早的锅不是铁做的，现在人们大量使用的亦非铁锅，而是铝锅、钢锅、瓷锅；未来的锅也肯定不是铁做的。因此，他懂得并相信锅不是铁做的这个道理。但 是，一旦到了现实中，他的这个真理会处处碰壁，多少年后他终于明白锅还是铁做的。总之，通过读书学习培养起来的理想主义、好奇心、特定的价值观念，到了现 实中，大多是要克服的东西。

这方面鄙人有切身的体会，由于从小好读书，一生积累了数千册各类书籍，就社会科学专业书而言，我的书籍甚至比得上省级图书馆。最近面临生存危机，试图通过 租书和出售一部分书籍维持生计，结果发现没戏。不论多么有价值的书，也不管是通俗还是深奥的书籍，一概无人问津。十几年前我开书店，看书的人还比较多，至 少小孩还时常光顾。现在，小孩见了书也很少停下来观看的，就是小孩想停下来看书，也往往被同来的父母拉走了。到网上一查，才发现整个租书业的情况都是这 样，很多书店都已转行或者以经营影碟为主了。从经济角度说，租书是最划算的，一本书每天租金5角钱，而吃一个冰棍一块多，吃一顿饭几十元。问题是后者人们 愿意花钱，而前者人们则舍不得花钱。

以前，父母妻子对我读书学习持神圣的看法，后来见确实无用，便劝我：这东西不要搞了，还是干点正经事吧。妻子说的更是干脆：你若死了，我马上将你的书扔进 垃圾堆。不要想让你的孩子继承你的书，这东西已经害了一个人，再不要害儿子了。这道理我是懂的，但扔垃圾堆我却始终不认同。都是好书啊，是有价值的书！波 普尔的《猜想与反驳》，爱因斯坦的《物理学的观念》、罗素的《二十世纪哲学史》、萨缪尔森的《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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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现在读书对报刊写手有用，是因为人们可以通过写作时评、杂文、生活及医学类文章谋生。有人说大学的经济学讲座有点像当年的气功班，听课的人打破头。其 实，这是因为经济学早已成为当下写作禁区最少，文章知识社会需求最广的一门社会科学。发表的园地最多、讲座的价格也最高，拥有从企业到政府，从出版社、电 视台到个人的范围广泛的市场需求。学会了它，前途远大。而其他的知识，无论是哲学历史学还是政治学社会学，由于缺少发表成果的园地，研究领域禁忌很多，更 重要的是其理论产品没有社会需求。政治文化体制改革的滞后，使得政府部门和文化企事业单位，对相关知识没有需求。出版机构的垄断加上除经济类文章外其他所 有社会科学文章出版的困难，使得这一类研究成果因而缺少读者需求和出版物市场而无人愿意生产。正像计划经济条件下不需要经济学的新知识和经济学家一样，传 统的政治文化体制下，也不需要新的哲学、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等等东西及其相关的专家学者。

           或许将来读书有用

也许，当政治文化领域真正开始改革，有了像经济领域一样的竞争；官员开始选举、决策的民主化开始日趋普遍，政治文化的变化发展开始有人评价，好的社会科学 理论产品开始拥有社会需求。也许，当出版领域的垄断真正被打破，出版行业开始竞争，社会科学研究发表的禁区开始减少，社会及个人对社科理论的需求才会逐渐 增加，学习相关知识、阅读相关书籍的人才会真正多起来。

书籍，作为知识的表现形式，作为学习知识的重要工具，只有在知识被证明有用之后，才会被人们购买、保有和阅读。医学养生书、励志丛书、养鱼养鸡的书、搞笑 的书，因为有用而广有读者；经济学方面的书籍因为对人们的生活工作皆有效用，因而被人们看重。在美国，一个大学生平均年收入比一个高中毕业生多2.3万美 元左右。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调查结果：美国大学毕业生年均收入51554美元，高中毕业生的年均收入是28645美元，两相比较，相差近2.3万美元。这 比5年前差距还有缩小，当时大学生年收入差不多是高中生年收入的两倍。这说明读书多的人在美国比读书少的人更有价值、更有用处。

而我们时下的情况正相反。那家因为打破了文人最后一点颜面而出名的企业，用洗脚、搓背作为大学生进入其企业的必修科目，实际上就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世人：不 论你学习再多的东西，读再名牌的大学，若是你不具备洗脚搓背这样的能力，你读的那些书狗屁用都没有。它同样警示着家长和未来想读书的学生，与其花费诺大的 精力与金钱读那些无用的书，不如学学洗脚搓背这些社会需求广大、来钱迅速的知识技能。学成之后，从事这些行业还有着令人羡慕的高收入。

客观的说，考虑到当前中国社会就业形势的严峻，大学生数量太多，就是洗脚的工作能够优先考虑大学生，也是企业主对大学生的恩惠。这总比许多大学生因长期找 不到工作，没有一点收入，生计无着，苦恼、痛苦、压抑以至轻生要好。只是，如果我们有关部门能够看到这一现实，花大力气压缩那些不该有的开支，比如吃喝、 比如小车，将因此省下的大笔资金用于培训和资助大学生就业。不要用昂贵的现代化设备代替人力，而是用一些有文化的青年人从事那些并不繁重将要由机器取代的 工作。正视中国劳动力包括高文化素质的劳动力极度过剩的现实，放开文化、演出、出版物市场，减免这些行业的税收，逐步增加这些行业的国内企业市场占有率， 使大量的读书人、文化人多一些就业的门路和岗位。不要总让美国大片、韩国电视剧、港台歌星独霸我国的文化娱乐市场。而是让我们自己的电影电视、戏剧、书 刊、报纸以及互联网文化产品繁荣起来，市场扩大起来，使更多的文化人读书人从中就业，如此，读书人的前景才会有大的改观（按说，文化行业是中国最具竞争力 的行业领域，现在竟然让美国、韩国、港台的企业及文化从业者在中国大赚其钱，中国人自己竟然分不到一勺羹，实在不合天理）。

正视中国社会劳动力过剩和不同人群收入差距过大的现实，不要在垄断企业、政府部门或政府控制的行业搞什么减人增效、竞争上岗的事情了。而是严格控制这些部 门的工资福利待遇，让这些行业更多的容纳就业者，一个人的饭10个人吃。在一些需要严格监督把关的行业，实施多层次多角度的防范监督，更多的用人而不是更 少的用人，比如在政府实权部门、比如在银行业、证券监督行业、审计行业、治安管理行业等等。应该将那些需要一定文化知识的行业开放给今天的大学生，如果工 作做细致一点，还可以将父母下岗的大学毕业生优先安排进入这类拥有稳定收入的行业。这样做，一方面可使莘莘学子或读了数年花费巨大的大学生，有一个起码的 获得国家控制的行业部门就业的机会；另一方面，还可以减少不同人群在就业和收入分配上的巨大差距，实现社会公平的价值目标。

一旦读书读得多的人有较多的竞争就业的机会（光公务员这一有限的岗位远远不够），一旦政府部门或政府控制的行业企业开始大量向大学生提供就业机会，一旦我 们的政治竞争需要更多合理的主张、科学的建议，需要更多具备政治学、历史学、法学、社会学知识的人才；一旦我们的报刊充分竞争，需要向社会提供更多更好的 政治文化方面的理论产品、信息咨询；一旦读书人有更多的机会搞文艺演出、搞音像制作、组织民间剧团、参与基层文化市场的活动；一旦知识经济在我们的社会真 正露出曙光，那么，那个时候，读书可能就会有用起来。读书的价值自然就会高起来，国民中喜欢读书的人必会成倍增加，“读书无用论”这一早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