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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小说欣赏(人教版高二选修)
 季羡林的智慧与感悟 

    季羡林先生是一个历尽沧桑的智慧老人,是一位国学大师,同时还是著名的散文大家。季老虽年至耄耋却神思焕发,有大量散文随笔问世,亦是文坛一大幸事。《忆往述怀》(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5月)收集了季老近年来发表的散文随笔,书中虽没有华丽的语言,但从朴实无华的叙述中,却透露出许多深刻的人生哲理,读过之后让人的心灵不禁为之一振。从书中我们还可以欣赏季老深厚的文学功底,以及他对待人生的态度。开怀释卷,季老的文字典雅清丽,纯朴而不乏味,情浓而不矫作。 

    对于人生态度,季老在这本书中交代:“人世多悲欢,珍重生命的人,会寻求一种较合理的人生态度。我所欣赏的人生态度,是道家的一种境界。”季老对人生的不断追问,让我们看到了他不竭的生命活力。慢慢品读《忆往述怀》一书,他对人生的感悟,不断地洗涤着我们内心的芜杂、浅薄。 

    对于生死,年近百岁的季老主张顺其自然,但决不主动放弃生命。他曾说,印度梵文中的“死”是一个被动态的动词,说明“死几乎都是被动的,一个人除非被逼至绝境,他是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生命的。” 所以他对于生有一种执著,这种执著不是出自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活下来可以寻找并实现生命的价值。 

    相对的,季老对于生命的消逝,虽然会痛惜,但也看得洒脱。季老称自己“虽然研究佛教,但是从来不相信什么生死轮回,再世转生”。挚友许国璋的去世对他是一个打击,心中的难受和思念是可想而知的,他却淡然地说:“我相信我们都只有一次生命,一别便永远不能再会。可是,如果退一步想,在仅有的一次生命中,我们居然能够相逢,而且成了朋友,这难道不能算是最高的幸福吗?” 

    在书中,季老多次提到自己的治学态度,他坦言“学问中没有捷径,只有脚踏实地,努力攀登,才能达到科学的顶端”。他曾这样对年轻人进行谆谆教诲:“年轻一代知识分子,你们的生命只有和民族的命运融合在一起才有价值,离开民族大业的个人追求,总是渺小的。这就是我,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声。”这些凝缩着人生智慧与经验历练的文字,让我们这些后辈,读来不禁为之动容。 

  周汝昌的红楼心经 

    在周汝昌老先生九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他在中华文化的诸多方面都取得了辉煌的学术成就,尤其在红学研究中更有划时代的卓著贡献,成为举世公认的泰斗级红学大师。虽已九十高龄,眼睛几乎失明,耳朵几乎失聪,周老仍带病坚持研究与写作,几乎每年都有新作问世,周老的著作量应是迄今的红学家中之最,这充分体现了一代学术大师“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风范。 

    在《红楼别样红》(作家出版社2008年4月)中,周老读红楼,以个人的人生感悟为主。十二个小章节分别为《何处红楼别样红》《怡红浊玉绛芸轩》《群芳榜首黛和钗》《红粉朱楼春色阑》等,分别论述了红楼之“红”、湘云新解、妙玉之谜以及红楼词联,畅谈了他的读书感悟,以及曹雪芹的曹家典故等。在书中,周老对《红楼梦》的揣摩,细腻而生动,不高高在上,浅显易懂,用唠嗑、侃大山式的句子拎出《红楼梦》里的人物关系、人情世故、悲欢离合。周老一字一句的品读,玩味,其认真的态度,令人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红楼不好懂,晚辈们会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周老就在书中畅谈自己读《红楼梦》的方法:“红学的研究不单靠什么资料,即所谓‘证据’,读芹书者而有所会心的都识此理;所谓‘考证’,其实也是边考边悟,边悟边考;悟中有考,考中有悟。”周老的探究精神,让我们这些晚辈受益匪浅。他打开了我们的眼界,教导我们研究方法尽可以多样,但是,紧紧抓住原著,不为哗众取宠,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心中那份深深的厚爱,只为对曹雪芹的无限敬仰,那么,尽可以大胆地去解读。 

  黄宗江的真情与风骨 

    艺术大师黄宗江,一生读人,写人;编剧,演剧。作为一个剧作家,他创作的《柳堡的故事》、《农奴》、《秋瑾》等电影至今脍炙人口;作为一个演员,他演说英语的娄阿鼠,至今让人难以忘怀。如今,他已88岁了,仍笔耕不辍,活跃在人生与艺术的舞台上。现在其新书《艺术人生兮》(中华书局2008年5月)的出版,更让人们了解到了一位真实、率真、性情的形象。 

    黄老是文坛一位奇才、多面手。老出版家范用说:“他能文能武,亦中亦西,台上是名优,台下是作家,在家是好丈夫,出国是民间文化使者。自称‘三栖动物’,不,是‘多元化灵兽’。”现在许多人一提到黄宗江,都会将他和与之参与主创的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联系在一起,而事实上,黄老的一生也总和浪漫的爱情难解难分。几十年来,黄老一直精神十足地活跃在中国的文坛和影圈,不过,最让黄老恋恋不舍的还是登台演戏,他也一向以“京剧票友”自称。但是,他并不因自己个人主观的好恶而迷失客观的标准,比如对于京剧申遗的问题,黄老说道:“我看京剧申遗不合适,京剧又不是昆曲,京剧界还有那么多的人健在。不要动不动就乱抢文化遗产,应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黄老为人之坦荡,由此可窥一斑。 

    综上所述,这些隐藏在书香里的大师,给人以心灵上的另外一种平静,舒缓,使人不断得以净化,使人超脱世俗的漩涡,得到对人生真谛的别样启示和收获。客居诗人笔下的新疆(王敏) 

 

 作者:新疆日报 王敏   更新时间:2008-09-11 

  

   

 

   客居诗人是近年来随旅游热兴起而出现的一个文学现象。他们只是短暂地寄居新疆,但在寄居的过程中写下了大量有关新疆的诗歌,成为新疆改革开放以来汉语诗歌创作中不容小觑的一个组成部分。寄居诗人的作品大都体现了文学创作中“在路上”的美学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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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割裂、流动飘零使得寄居诗人不被环境所固化,也不会被地域本质化、类型化。他们始终保持圈外人的状态,与当地保持疏离,因而不会受制于陈陈相因的传统,使得他们对新疆的叙述具备多元化的倾向。更多时候,客居诗人的诗作像是另一个自我的表达,或者另一个自我的想像与神游。这另一个自我有时是骑着马在“黑暗原野上咳血疾驰的野王子/旧世界的最后一名骑士”(多多《马》);有时是那些历史名流的“借尸还魂客”,与亡灵的居所约定“一定是在明月之夜,我将跻身/那群高贵的亡灵,从死亡中归来”(耿占春《高昌》);有时是传说里的牧羊人,“从岁月的深情里找出干粮”牞“幻想暮色中出现头顶光环的圣者”(西天《丝绸之路》)……在他们的笔下有着他们对新疆一整套的想像体系,这套想像体系可以用斯图亚特·霍尔的编码与解码理论加以解释。 

  根据霍尔的理论,我们可以把新疆的固有形象(阳刚、雄浑、悲壮的男性荷尔蒙气质)看作历史人文话语的一种建构,而把客居诗人有关新疆的诗作看作对新疆固有形象的解码。按照霍尔在《电视话语的制码解码》一文中概括出的解码方式来看,客居诗人对新疆的解码至少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是假定诗人的解码立场与新疆的制码立场完全一致,顺从于新疆的固有形象。在这种情况下,诗人的作品与新疆的固有形象是一致认同的。比如,他们或者以后学之士的谦卑有感于历史的神圣,向曾经的边塞诗人们讨教致敬:“向岑参学习,向见过岑参的荒草、水洼/奶牛的祖先和覆雪的冰山/向残留在天上的月亮、一点点/回忆、我讨教/在哪里?岑参曾挥鞭百于天气”(梁晓明《向岑参学习》);他们又或者渴望在这片土地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顺应这片地域的大美,能被这片土地所认同:“中年的旅人突然厌倦了旅行/渴望在异乡拥有一个家,在八月/豆角和土豆开着花,而城墙下/堆放着越冬的劈柴”(耿占春《巴里坤的庭院》);他们甚而渴望自己的家庭能在异域延伸,希望在这片土地上能有自己的家庭亲人、兄弟姐妹:“雪山,戈壁,草地,绿洲,瀑布……/排着队,等着我中有你/去给它们编号。它们是我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和姐妹”(臧棣《帕米尔丛书》)。在这种解码关系中,诗作的抒情主人公“臣服”于新疆固有形象的伟岸、壮丽与陌生,愿意全盘容纳其为自身异己的归宿。 

  第二种方式是假定诗人笔下对新疆的固有形象既不完全同意,也不完全否定。他们的作品只是对所见所感如实描述,作品中的抒情主人公会保持一种客观独立性,安于一个观光客的位置。在这种观光客的身份自觉里,主体因意识到种种的想像毕竟是有关自我的一次异域投影,是自我的“幻象”,如镜花水月般,并不为被“我”所描述的异域土地所认知,而有了想像之后的彷徨与对自我的怀疑:“睡醒的你并不认识我/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安身之处”(高桥睦郎《新疆诗篇》3);他们会在主体自觉的同时与这个固有的新疆形象协商对话,产生多声共鸣的效果:“我不是一位手持城门钥匙的异教徒/可我愿意贴近你宽阔、混血的胸脯/倾听尘埃史的心跳……”;“你的雪山使他身后故乡的河水暴涨/美丽的艾得莱斯裙旋转出汉族姑娘晒黑的肩膀/你的陌生归还给他/那对熟识事物曾被抛弃了的热爱———”(蓝蓝《新疆,给那走近你的人……》)。在这种解码关系里,抒情主人公充分意识到自己与新疆固有形象的差别,与第一种关系不同的是,这里的主人公更愿意安于观光客、陌生人的身份,既肯定新疆的陌生之于个体的价值,也肯定这种个体陌生的表述之于新疆的意义。 

  第三种方式是假定诗人在了解新疆固有形象的前提下,选择以截然相反的立场来解码,每每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背景,创造出新的体验和情感。他们的作品中呈现的新疆形象有时只是一个道具,为的是更好地表述富于个人经验的想像和再创造,换言之,新疆形象在他们的作品中有时是为了更好地表达自我体验的一种背景设置,他们作品中的抒情主人公丝毫不受制于新疆的固有形象,只专注于个人体验的表达:“送我过玉门关。长安的风雪短信牞蜀都/的美酒佳人,千金赋换来你的亚克西”(蒋浩《日月星光到天际大厦的路上》);“夜已完全黑下来/我看不到我旅途的终点/在我的身体上,有一些白雪皑皑的景象/无边的荒凉,在慢慢/咬啮我的心……”(庞培《青河县城》)。在这种解码关系里,诗作中的历史人物和特定地域都成了抒情主人公完成个人抒情的背景和某种凭借,他们的主观想像溢出了新疆客观形象的限制。 

  综上所述,在新疆的客居诗人对新疆形象的种种阐释中,第一种和第二种解码关系比较常见,第三种解码关系比较少见,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并不是某一位诗人就只对应某一种解码关系,很多诗人的作品中会同时出现两种或三种解码关系,甚至一些诗人的一首诗中就会出现超过一种的解码关系。客居诗人对新疆的三种解码方式,使得他们有关新疆的创作面貌多元起来,这主要是由于客居诗人所处位置的变动不居和身份上的游移不定,所以,他们的诗歌作品呈现出多元化的面貌,每个诗人的作品碍于创作主体的身份和位置,都会形成对新疆形象别具一格的个人阐述,不会执意追求有关新疆的同一性认同。 

  但是,这种因为游历而形成的变动不居的位置在提供给诗人多元的视角的同时也使得他们的诗作陷入一种无可避免的主体割裂中,呈现出“我”与“我的镜像”逻辑来。庞培说:“我不知道我能够更好、更专注地审视谁:我所见的风景,抑或这风景中的我自己”?(庞培《帕米尔花》序言)的确,诗人笔下是作者客居新疆沿途见到的风景,那可能是逐渐远去成为背影的塔什库尔干、波斯壁画般风情四溢的喀什、精神圣地的库车、天一样高的慕士塔格峰、缓缓飘逝浮云般的帕米尔高原、马背上驮着的辽阔草原、铁匠铺一样的乌鲁木齐;而笔下诗人感觉到的是像马一样咀嚼草汁的灵魂、人类情感经验的遐想片断、被重重异域体会游历经验所充斥填塞的心境勃发……历史经验提供的颠沛流浪、现实经验中正在进行的戈壁沙漠里的东奔西走、写作经验中语词表述的流离失所,使得客居诗人们的诗歌挣脱了一个地域对另一个地域的束缚,实现了对“另一个我”的认同和表达,从而造成了主体的异化和分离,产生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又是“我的镜像”的迷惑来。 

  新疆的异域体会给了客居诗人们全新的自我建构,他们发现了另一个自我的苏醒:“穿过二千里酷热的戈壁/我的身体在这里醒来/那一定是一只柔弱的新生的小羊/在松林里咩咩地叫着……”(王家新《阿依拉尼什雪峰下》;“那一望无际的峰峦/月亮的面积已大过太阳。黑夜/秀美、孤寒/雪的针在刺大地的盲眼/在为我缝制新生的襁褓”(庞培《青河县城》),他们的作品在认同这另一个自我的同时也被这另一个自我所迷。

 

 

 

陈应松:人是一株行走的植物(舒晋瑜) 

 

 作者:中华读书报 舒晋瑜   更新时间:2008-09-11 

  

   

 

   陈应松的写作充满曲折,武汉大学毕业后,他曾经去过海南,还与人合伙承包船队,但都一无所获。他甚至有几年不想写作了。“但我又没其他能耐,只好写下去,赚几个小钱补贴家用。直到2000年,我突然觉得我还是能写的,只是没找到好的书写对象,还是要将自己放逐到很远的地方去,遂动了心去我老早想去的神农架。我想试一试我的潜力。”  

  像是火山爆发,陈应松先后完成了《松鸦为什么鸣叫》、《豹子最后的舞蹈》、《母亲》、《太平狗》、《望粮山》、《马嘶岭血案》、《吼秋》、《火烧云》,以及新近出版的长篇《到天边收割》(江苏文艺出版社)和《猎人峰》。他的小说获奖无数,2001—2005连续5年进入中国小说学会的“中国小说排行榜”中篇小说十佳。这些小说讲述了一个个让人颤栗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让我们看到当今文学已经渐渐被淡忘的温暖和光明,坚韧和勇敢。他对于农民的梦想和生存环境穷形尽相的描写,展现出了生命的苍茫和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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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事创作30余年,陈应松头10年写诗,后来写小说。他的写作没有规律性风格各异,有沉重的,有幽默的,有城市的,有乡村的,有船工生活,有小资生活;有现实主义,有现代主义;有很象征的,也有很写实的。同时,他的创作题材多样,长篇、中篇、随笔、诗歌都有涉猎。无论哪种题材,他的语言都极其讲究。他不喜欢无节制的叙述,一句就是一句,掷地有声,干干脆脆。“语言一定要追求生动,简洁,要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决心,要让读者一接触你的小说就被吸引。那些动辄写几十万字上百万字的小说我怎么看都不忍卒读,啰啰嗦嗦,拖沓,寡淡如水,这样的拉长又有什么作用?只不过让好多树白白砍伐了而已。我把小说当诗写,把长篇当中篇写,中篇当短篇写,这样你才对小说语言、故事铺陈有所克制,也节约了不少纸浆嘛。各个体裁有各种要求,表达方式不一样,小说我认为更难,我把诗、随笔的表现方法加入到小说中去,我做过近20年的努力。”由于他对语言有着探索的兴趣,他的小说语言一直为人称道,并以叛逆者的形象出现。现在他的风格基本成熟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坚硬,干脆,汹涌,凶猛,结实,凝炼,有力。  

  在《到天边收割》中,陈应松塑造了一个善良、软弱、不太有男子汉气的人物金贵,这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乖戾、难以忍耐,总是受侮辱,在遭受极度的身心伤害后,杀了陷害他的老柳树。对于这个性格极端的人物,陈应松解释说,乡下人进城,真的是能够极度忍辱负重的一群。但一个名誉和身体都受到伤害的人,是难以再忍受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为维护自己的声誉而战,“我理解这种纯朴的山里人。另外,神农架的人都有一点猎人性格,撞上这样的人,你可得小心点为妙。”  

  写苦难的人群与苦难的生活,陈应松并不乏光明与信心。比如在《到天边收割》中,金贵被判处死缓,但是小说最后却写他充满信心:“我一定会回来的!”陈应松就表示这是留了“一个光明的尾巴”,“我的小说都是以悲剧结束的,这个长篇是个例外。我想生活总是有希望的。”  

  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不仅真实地反映了神农架山民的生活,而且也在改变着神农架山民的生活。据说,已经引起很多人对神农架产生兴趣,走进神农架。小说也被神农架的导游引用到了解说词中。  

  目前,陈应松正在准备再去农村挂职。他表示,当下文坛最缺的是思想,缺对人民的感情,艺术上也单一化、平庸化。“我想一个作家保持与大地和人民的联系,他自己才有活力,小说也是一株在大地上生长的植物,它必须有泥土的气息,越深厚越好!”他告诉记者,他不喜欢呆在城里,会让人枯槁。人是一株行走的植物,以行走、观察、思考为根须汲取大地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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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女儿 

 

 作者:赵大年[满族] 文体:小说 更新时间:2003-7-4 10:18:26 

  

   

 

  

  七

    从丁字胡同东口的大红门,到南口的大杂院,总共150步距离,走路不过两分钟,跑步只需30秒。就在叶绿漪身穿浴衣摔倒在胡同里的时候,在她万分激动地遥望父母磕响头的时候,黄秋萍已经泪流满脸地跑进了大杂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了姐妹相认的动人场面,并且狂妄地恳请父母“降阶相迎”——到胡同里去迎一迎亲生骨肉吧!

    “别讲理儿啦!爸爸,妈——!我求求您老两位,就屈驾走动几步,瞧瞧二妞儿去吧!她兴许是犯了心疼病,摔在地上还磕响头哩,都磕出血印子来啦!”

    80岁的白胡子老头儿黄允中,75岁的白发老太太叶紫云,果然放弃了长幼尊卑之分,淌着热泪,呼唤着“我苦命的儿呀!”浑身哆嗦着迎出了大杂院,赶到了胡同里。邻里邻居的,扶老携幼,奔走相告,也都涌到胡同里瞧热闹。但是,那位磕响头的孝女已经躺在沙发床上睡午觉了……黄秋萍斗胆进言,请二老双亲索性走进大红门里边去,“一准是二妞儿摔伤了!”

    “不!天下没有这个理儿。回克!”老公主叶紫云讲了一句满语,把“回去”说成“回克”,那含义是很深的。

    黄允中点点头,也说了声:“回克吧!”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规矩还是要讲究的,旗人毕竟是旗人啊,而且是金枝玉叶的正面旗!

    1959年,爱新觉罗?溥仪被特赦之后,回到了北京。一次,他走进了某条小胡同,居然有几个满清王朝的遗老遗少“扑通通”地迎面跪下,以头撞地,还小声呼唤着“皇上!”此事被派出所的民警知道以后,报告了所长。幸好这位所长深知旗人的劣根性,没把它当成政治案件,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事,对民警说:“算啦,有这么几个顽固的旗人,照样儿建设社会主义!”

    今天发生在丁字胡同里的事,不是封建王朝的残渣余孽给废帝磕头;而是女儿给父母磕头,或者是二位老人要求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到大杂院里来拜见外公和外婆,这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了。邻居中的老年人,特别是几个旗人,都同情二位老者“回克”。于是,正黄旗的黄允中,便搀着和硕格格叶紫云,理所当然的“回克”了。

    回到了自己的大杂院,老两口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昨天晚上,黄秋萍匆匆跑来,说出了叶处长叶绿漪的名字,二位老人还处于半信半疑、又惊又喜的状态;可是现在,大红门里的叶处长就是二妞儿,已经铁板钉钉、不容怀疑了,二位老人的心里,反倒打翻了许多调料罐罐,甜酸苦辣咸,搅作一起,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喽!尤其是做母亲的叶紫云,呆呆地靠在床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整70年前,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党,发动武昌起义,推翻满清王朝,取得辛亥革命伟大胜利的时候,叶紫云刚刚5岁。这次革命并不彻底。孙中山被迫向北洋军阀袁世凯,以及那根深蒂固的封建势力,作了许多妥协和让步,后来不得不把临时大总统的职位也让了出去,共和制仍然难保,以致12年后,还得再次进行北伐战争。在这种形势下,中国末代皇帝宣统颁布的退位谕旨中,便写下了比较详尽的“优待皇室”各项条件,诸如:“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不作废。”“岁用400万两”,“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原有之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以及关于清皇族待遇之条件:“清王公世爵,概如其旧。”“清皇族私产,一体保护”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叶紫云这位金枝主叶的“和硕格格”,得以继续生活在自家的王府之中,一直长到16岁,才被冯玉祥的大兵轰出了王爷府。

    从紫禁城里、各处王爷府里、各等封爵的府邸里被轰出来的龙子龙孙、凤雏凤蛋,连同他们的长辈,还有相当数量的(早几年就失去了“铁杆庄稼”俸饷钱粮的)旗官和眷属,此时一齐流落街头了。这些满清王朝的遗老遗少,大都是一些奇怪的人。他们一不会种田做工,二不会买卖经商,三不会教书写字,四不会盖房造屋,五不会为非作歹,六不会穿衣吃饭……这是真的,就算你施舍一些柴米油盐给他,他也不会煮成饭吃!这些封建制度的活冤孽,连偷东西都不会,一旦离开了伺候他们的奴仆佣人,就像被打虫药驱出人体之外的蛔虫一样,折腾不了几下子就无声无息的死去了。有人觉得很难形容这些奇怪的人,说他们可恨、可怜、可恶、可悲,全都不甚精当;倒不如说他们实在可怕——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人类,究竟是怎么变成了毫无生活能力的寄生虫呢?

    假如把这一批龙子龙孙、凤雏凤蛋,统称为八旗子弟,那么,他们的祖先,在公元1644年打进山海关的时候,是何等慓悍善战、所向披靡啊!在1681年平定“三藩之乱”的时候;在1683年攻入台湾的时候;在1685年攻打雅克萨、接受沙伯侵略军投降的时候;在1728年进军拉萨、1755年进军伊犁,平定多次叛乱的时候,又是何等足智多谋、耀武扬威啊!他们对于统一中华、抵御外侮,确实建树过赫赫战功!但是,相传数代,曾几何时,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八旗军人的后裔变成了可怕的蛔虫呢?

    当然,并非所有的八旗子弟全都冻饿而死了。黄允中由于会开汽车,就活了下来;张铁腿由于肯拉排子车,也活了下来;而和硕格格叶紫云,却屈辱地当了一名三等妓女,最后在护城河里被捞了上来……

    叶紫云嫁给黄掌柜的以后,就不得不从洗衣、做饭、劈柴、买菜这些最起码的生活技能上重新学起。于是,她也逐渐恢复了人的常态,活过来了。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生活过16年的那座王爷府。每隔三五年,她就要到这座王爷府的大门外边去看一遭儿。这座王爷府,就是如今丁字胡同东口坐北朝南的这个大红门!因此,在解放后,黄掌柜的变成了国营汽车修配厂的黄师傅之后,不用再独力经营东四牌楼附近那个修理电瓶的小铺面了,叶紫云便极力窜掇着丈夫,把家搬到了丁字胡同南口的大杂院里,一直住到了今天。把家搬过来干什么?叶紫云自己也说不明白,是留恋还是仇恨?是嫉妒还是关心?大概都不是,又都有一点。反正有一条是明确的,从大杂院到大红门,总共150步,拐弯儿就到,啥时候想看就啥时候去看一遍,近便得很。

    叶紫云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了10年又10年。从她被轰出这座王爷府那天算起,包括她流落街头,以及当妓女的时候,还有她跳护城河的当天,直到现在,她把这座磨砖对缝、雕梁画栋、金漆粉墙的王爷府整整看了60年!她先用留恋的眼睛看它,又用哀怨的眼睛看它,用过诀别的泪眼看它,也用哲理的眼光看过它。看着看着,她渐渐看出了一点名堂,就是:搬进王爷府的人家,无不趾高气扬,喜气洋洋;轮到这家人搬出王爷府的时候,又无一例外地有如丧家之犬,都是被扫地出门的!因此,随着她的头发越来越白,她看王爷府的眼神儿也就越来越冷峻,还带有几分嘲讽意味了!唔,原来这个失去了“天堂”的老太婆在冷眼看戏,看笑话啊!

    她亲眼看见段祺瑞的阁僚、蒋介石的部长、汪精卫手下的大汉奸、宋子文手下的接收大员、傅作义手下的军长……一家家、一代代,耀武扬威住进去,屁滚尿流搬出来,好似走马灯,又像一幅长卷王府风情画……

    使叶紫云也感到诧异的,倒是解放后的两户人家,都是相当大的干部啦,头一家住到1966年,就被罢官、抄家和赶到农村去了;第二家,活像个暴发户,就是他大兴土木,把这座王府改造成了中西合璧的现代化住宅,可是好景不长,住到1976年,也卷起铺盖滚蛋了,据说如今还蹲在监狱里!老公主眨动着狡黠的眼睛,心想:且看这第三家姓余的,能住几年?

    叶紫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动在丁字胡同里,心情阴暗地斜睨着这座大红门,看着外孙儿张兴把那辆乌黑油亮的丰田牌小轿车直接开进院子里边去,或者从院子里直接驶向大街。大红门的主人们并不在门外上下车,而是坐在深褐色丝绸窗帘遮挡着的车窗里边,直接开进了磨砖对缝的王爷府。因此,这母女三代公主,4年时间,咫尺天涯,一面维艰。


展开余文
    在小轿车的车窗上挂一层薄薄的丝绸窗帘儿,坐车的人藏身暗处,可以穿透窗帘看见车外的东西和行人;车外的众人,包括拄着拐仗细察汽车的叶紫云,居于明处,却不能看透车里的动静。这是不公平的,好比垂帘听政的叶赫那拉氏,可以看清竹帘之外的文武百官,却不准别人窥见她自己的龙钟老态。研究院的行政科或者保卫科,也学会了此种绝招儿,给院长的车窗上挂窗帘儿,恐怕作用只有一条,就是领导者与群众之间多增加一层隔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层窗帘还有“特异功能”,就是隔断了叶处长和她母亲之间的目光;还给小公主叶明珠的童心上涂抹了一层优越感——啊,这才是毒害青年的最厉害的砒霜啊!

    叶绿漪处长是否透过窗帘儿看见过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呢?假如看见过,是否认出来了呢?这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别人不敢妄拟。不过,她此时躺在沙发床上睡午觉,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充其量算作“假寐”吧,她的思绪又回到了30年前入朝途中的丰台火车站,回到了铿锵作响的北上列车中。

    军车从丰台车站出发了,进入了夜行。闷罐车里更黑了。凡是家在湖北、河南、河北的战士们,都像叶绿漪一样,在革命的征途上又过了一次家庭关、感情关;天亮以后,出了山海关,可就要轮上东北籍的老同志们过关了。也许老同志们的感情更坚强一些,两年前,辽沈战役刚结束时,他们就进过一次山海关嘛!……军车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向关外疾驰。闷罐车里有几人能坦然入睡?有几人彻夜难眠?这都无关紧要。使叶绿漪感到敬佩的,是天亮以后,并没有哪位同志也激动地高喊一声:“啊!天下第一关!”中午,辽宁参军的指导员也没有高喊一声:“啊!沈阳!”叶绿漪陷入了沉思,她猜想,谁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而且,像指导员这样的年纪,大概还有妻子,有他心爱的大妞儿、二妞儿吧!可是指导员在沈阳车站的月台上,照样吃完了一大碗土豆炖猪肉,还走过来叮嘱叶绿漪:“我们的公主,越来越冷啦,这儿虽然是你的祖先努尔哈赤称汗的地方,你可是头一回来呀,快穿上棉大衣吧!”叶绿漪对他这些话,并不感觉刺耳,反而想起了中学老师讲过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她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在入朝初期就立功、入团,变成老同志这样坚强的人!

    

    这次,我们的公主果然入团了,可她也确实经历了更加严格的考验和锻炼。1951年6月2日,文工团员叶绿漪正好18岁,在北朝鲜西海岸的肃川郡,淌着激动的热泪,填写了入团志愿书,而且很快就被批准了,只是候补期比别人长,定为半年。30年以后,作为宣传处长的叶绿漪,多次对自己心爱的女儿讲述入团经过,这情形是颇有意思的。叶处长说:“珠儿,你今年18岁了,听我给你讲讲妈妈18岁入团的故事好吗?”

    叶明珠故意打开了四喇叭的录音机,漫不经心地说:“您就不会讲点好听的?”

    “对,妈妈讲怎么吃高粱米饭好吗?”

    “是熬腊八粥那种红米粒儿吗?”

    “是呀!那时候是高粱米干饭……”

    “真笨!干饭有什么好吃的,腊八粥里有栗子、大红枣儿,您还不如讲讲红枣栗子的哩!”

    “要不,妈给你讲强渡清川江吧!”

    “是清河吗?德胜门外,我去过。”

    “是大江,在朝鲜……”

    “噢,朝鲜也有一条清河呀。甭讲啦,反正是我军过江、敌军逃窜,就那么一回子事儿,这种电影我都会编!”说着,叶明珠跑进了她的玩具室,开动了一辆自己会转弯儿、会开炮的电动坦克,然后追过去,一脚把它踢翻了,再踏上一只脚,大喊了一声:“乌拉!”

    叶处长追着女儿的屁股跟过来,看得目瞪口呆。她正在想:我的女儿真的就是这么个半彪子吗?

    “不!”叶明珠毫不在乎地说:“您别拿我当小孩儿,我才不爱听您卖狗皮膏药哩!”说罢,她又跑进练功房,脱鞋脱裤子的在换练功服了……叶处长气得脸色发白,嘴唇直哆嗦,在这位满不在乎的小公主面前,她一筹莫展。

    又一次,叶处长生病在家,躺在床上,寂寞得很,就把女儿叫了进来,想跟她说话话儿,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一公主不爱听,她会扭头就跑的。没料到小公主今天突然心疼起闹病的妈妈来了,作为对妈妈的一种安慰和恩赐,才主动坐到床边上说:“妈,您要是心里憋得慌,就给我讲讲您在朝鲜喝腊八粥的故事吧,我不走,保证听完。”

    叶处长赶紧往起坐了坐,半躺半靠地倚在床头,也作了保证:“妈只讲20分钟,您好好听着,对思想进步有好处。”她立刻进行了简捷的构思,比给全局所属各单位的宣传干部们作辅导报告还认真,决定只讲一些最精彩的片断,再穿插一些戏剧性较强的情节,把这唯一的听众吸引住,使她多少继承一点儿父母的革命传统。

    “那是1950年冬天,北朝鲜的气温在零下25度左右,连眼睫毛和鼻子眼里的小毛都冻直了,跟小针一样,扎得你直想流眼泪儿,又想打喷嚏……”

    “真有趣儿!唔,妈妈,我听爸爸也说过,男人站着撒尿,要拿小棍敲,要不敲哇,尿就冻成冰棍啦!”

    “别听他瞎说!”

    “爸爸是院长,院长比处长官儿大,谁官儿大就听谁的!”

    “快听我往下讲。那时候为了防空,部队都分散住在山上,可是炊事班得在山底下有水的地方做饭。那饭就是高粱米饭,不是腊八粥,做熟了就装在炒面箱子里,炒面箱子跟洋油桶差不多大,炊事员就挑到山上来送饭。可是天儿太冷啊,等他挑到了山上,高粱米饭全冻到一块儿啦!”

    “就是红豆冰糕那个样儿吧?”

    “你真聪明。可我们怎么吃呢?用勺子也舀不动,就用刺刀戳。戳下一大块来,碗成盛不下,就用手拿着啃。因为肚子饿极了,啃的快,嚼的也急,满嘴牙花子直流血,嘴也冻麻了,连疼都不知道……”

    “妈,您真是吃过苦!所以我和哥哥就只喝腊八粥,不啃那种大冰块啦!”

    “对呀!你立刻就提高了阶级觉悟嘛!所以一定要听老干部忆苦思甜呀!”

    “您还没讲完哪!”小公主有点坐不住了,直挪蹭屁股,哼唧着说:“您压根儿不知道我爱听什么!”

    叶处长慌了,赶紧拉住女儿的手,立刻削减了政治术语,用诉诸形象的艺术语言继续说道:“有一回,我们追击敌人,在炮火当中,在敌机轰炸扫射的情况下,强渡清川江!这清川江比德胜门外的清河宽10倍,不,宽20倍!那时候已经冻了冰啦,我们就在冰上冲!”

    “有冰刀鞋吗?”

    “没有!你听着。我们往前冲,可没想到江心儿里的冰还没冻严,我们就跌到冰水里啦!”

    “啊?”小公主惊叫一声。

    “好在江水不深,我还能露出脖子来。这时候全凭团结互助!男同志拽着我一块往对岸走,可是对岸也冻了一层冰,冻的又不厚,往上爬吧,一压就碎了,塌了……连碎带塌,我们爬了好几十次,才爬到冰面上。”

    “妈!快换衣服吧!”

    “哪儿有衣服换?还得追击敌人哪!可是走着走着,两条腿也直了,胳膊肘也不能打弯儿了,原来棉裤棉袄的外面全都冻成冰筒儿啦!直挺挺的,怎么走路?这时候,我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就是一定要经得住考验,决不掉队!于是我就学着男同志的办法,用刺刀把棉裤的膝盖部位,把棉袄的胳臂肘和肩头上,全砍碎了,继续追击敌人!”

    “您真棒!”小公主翘起了大拇指。

    “困难在后头哪!没走多久,棉裤腿和袖子全都砍断了,掉了!我们很多同志都是穿着棉裤衩和棉背心完成这次追击任务的。到了宿营地,一烤火,才发现自己两条光胳臂和光腿上,全是半寸长的小血口子,说一千有一千,说一万有一万,一暖和过来,又疼又痒,好比万箭钻心哪!”

    “那,您立功了吧?”

    “立功啦,也入团啦!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小资产阶级的小知识分子,怎样才算脱胎换骨,才算完成了思想改造!”叶处长的脸上,露出了一圈神圣的光芒。

    “嘻嘻!”小公主反而笑了:“思想改造?就是这么回子事儿呀!幸亏我是无产阶级的小知识分子,不用思想改造!”

    叶处长生气了:“明珠!你也18啦,怎么听不懂妈妈的话呀?”

    “我听明白啦,您18岁上也没有脱胎换骨,只不过胳膊腿儿的脱了一层皮。”

    叶处长大怒:“您根本没听懂!”

    小公主一撇嘴儿:“听得懂!您磨破了嘴皮子,还不是为了教育我别忘本吗?您就放心吧,爸爸妈妈的光荣传统,早就传到我们身上啦,瞧,您跟爸爸出国打过仗,现在我哥哥不也常出国吗!”

    “你少耍贫嘴!你哥出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跟你爸爸最反对走后门儿!”

    “这我不管,反正我要当电影演员!您叫爸爸送我进前门儿更好!”

    “唉,你这个小傻瓜……”

    “我一点儿也不傻!妈,您是宣传处长,为什么不喜欢我说几句真话哩!”

    叶处长感到疲倦了,合上了眼皮。小公主早把妈妈入团的故事忘了一大半,哼着歌子走出了妈妈的卧室,“哎哟妈妈,我一点不傻!哎哟妈妈,我净说真话……”这歌声从王爷府的后院哼唱到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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