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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呼兰河传》看萧红
芹圃画石

骆宾基说:《呼兰河传》文笔优美,情感的顿挫抑扬犹如小提琴名手演奏的小夜曲。

    

   茅盾也说: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这样的说法 也许并不是错的,但在我看来,就和把沈从文说成是一个“纯粹的田园诗人”一样,将萧红,将《呼兰河传》的意义大大缩小了。

   《呼兰河传》如果是一支乐曲,那绝非小夜曲,而是一支凄凉、优美的交响乐。
   在现代文学史上,萧红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她从生存本身意义上展现人们的生存困境,视角独特,她的文字成为不可复制不可替代的绝品。
   萧红的一生比较凄惨。童年时期没有享受到正常的父母之爱,少女时期感情受骗,被人抛弃在旅馆做人质,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后来跟萧军相依为命,但是性格不合,常常产生矛盾冲突。她性格极其敏感也极其软弱,同时还自尊心特强。

   萧红的这么一种经历与心灵状态,这就培养了她看世界的独特视觉。她不是在作文学,是用整个生命在书写。
   呼兰河传 比之于生死场,情感上要细腻得多,文字也开始打磨得比较漂亮,三十岁的萧红用一种较为包容的眼光看特愚昧的故乡,看待那些麻木的心灵,当她写到 童年的记忆,写到后花园中的小黄瓜、大倭瓜、那些蝴蝶、蚂蚱、蜻蜓时,笔触仿佛还有了一些温暖一些阳光的气息, 但它与《生死场》在本质上的凄冷、荒寒是一致的。这些许温暖更映衬了心灵荒寒、灵魂死灭的存在的可怖。 叙述者变得更为深藏不露,仿佛没有了生死场里那种撕心裂肺似的直截呐喊,但我们仍旧能感受到作者悲悯的眼光在文字之上流淌,在那些表面温和平静的故事里头,有着她泣下的血泪:“人生何如,为什么这样的悲凉?”
   《呼兰河传》中有一段文字,简直是她为自己做的一个总结,特别凄惨,特别感伤,还有一种在感伤之中慢慢死去的美感,一种凄凉透骨的美: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拥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

  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照旧地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萧红基本上是用佛家那种悲天悯人的眼光看待人类生活和生命。现当代中国作家中,用这种贴近生存真相的眼光来描述我们的生存、我们的生活的人,极其稀少。
   还能说这是一支“小夜曲”吗?我觉得比较合适的比喻,应当是贝多芬的《命运》。
  

   从结构上来说,呼兰河传也是很奇妙的。它看起来更像是散文,没有中心的情节,有时候,十几个字也能成为单独的一节,但却能结合成一个严密的构架,因为,它的文字里流淌着作家悲天悯人的眼光与灵魂的担当。有了真气逢勃,外在的艺术构架倒显得毫不重要了。

   我把它称为:一支伟大的交响乐,一曲人生的悲歌。
   它从第一章一开头,就展现出一种透彻的严冷与荒寒,应当说,这是全书的基调。
   “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第一章里,接下的几节,写的是城中的一个大泥坑子:
   “总共这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的福利有两条: 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若没有这泥坑子,可怎么吃瘟猪肉呢? ”
   平淡的文字里,仿佛能看到女作家在悲悯在哭泣,为了那些人心灵的麻木,那些人生存状态的无奈与可悲,这就是贯穿全书的萧红独有的视角。第二节写东二道街南头卖豆芽菜的王寡妇:
   “可见这讨饭人的活着是一钱不值了。

   卖豆芽菜的女疯子,虽然她疯了还忘不了自己的悲哀,隔三差五的还到庙台上去哭一场,但是一哭完了,仍是得回家去吃饭、睡觉、卖豆芽菜。

   她仍是平平静静地活着。”
   第三节写染缸房子,第四节第五节写开扎彩铺的:
   假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第六节写的是一家人买麻花的情形,有一丝说不出的苦涩。第七节写的是买豆腐,吃豆腐这样一个平常的愿望,在这个小城的人看来,竟是如此的难以实现。在一处处平淡的描写中,我们仿佛能感受到作者在文字后面悲悯的俯视这苦闷的存在:人生,何以是这样的无奈!
   关于豆腐这美妙的一盘菜的爱好,竟还有甚于此的,竟有想要倾家荡产的。传说上,有这样的一个家长,他下了决心,他说:“不过了,买一块豆腐吃去!”
   第八节描写火烧云,这是这一章里最为平静的段落,一幅出色的风俗画,在我印象里,它曾选入过小学语文课本。
   第九节,有一个结语,能够表现出这部小说的主题:
   “ 呼兰河的人们就是这样,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就好像太阳出来了就起来,太阳落了就睡觉似的。

   到后来,那结果,谁晓得是怎样呢,反正一塌糊涂去了吧。”
   第二章描写呼兰河小城精神上的盛举:跳大神;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 …

   跳大神时,萧红有一大段即似描写又似抒情的文字,非常的凄冷,非常的悲哀,和上面那段说生老病死的文字一样,最能看出萧红心灵的高度与视角的独特。她写生命不光是关心肉身的生命,还关心生命的另一种形态:灵魂,因为灵魂也是生命的真谛所在:
   “请神的人家为了治病,可不知那家的病人好了没有?却使邻居街坊感慨兴叹,终夜而不能已的也常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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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跳到了夜静时分,又是送神回山。送神回山的鼓,个个都打得漂亮。

   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就特别凄凉,寡妇可以落泪,鳏夫就要起来彷徨。

   那鼓声就好像故意招惹那般不幸的人,打得有急有慢,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在夜里诉说着他的迷惘,又好像不幸的老人在回想着他幸福的短短的幼年。又好像慈爱的母亲送着她的儿子远行。又好像是生离死别,万分地难舍。

   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样凄凉的夜。”
   所谓“精神上的盛举”,反衬的不过是人心灵的荒寒与灵魂的死灭。

   比如写野台子戏时,也禁不住插上一句“年轻的女子,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命,于是往往演出悲剧来,跳井的跳井,上吊的上吊。”
   第三章,整个文字氛围变得有些温馨,仿佛充满了记忆的阳光,从花园开始,写的是祖父 、家、祖母的故事、儿时的记忆,在这一章节里,祖父是一个很温馨的形象。在这一章节,我仿佛能看到萧红想用心底的那些温暖把那记忆的荒寒冲淡一些,给读者一点心灵的温暖一点精神上的安慰。她虽然写了许多寒冷刺骨的东西,可是她用那绝望的悬崖上残存的那么一丝微弱的温热,尽心尽意地包裹着这个世界的寒凉,大大缓解了那些残忍寒冷意象对于读者的伤害与摧残。

   这些温热的东西,也许正是许多不经心的读者把呼兰河传称作“抒情诗”“小夜曲”的原因。
   这并不是对萧红提出的批评,我以为,正因为有这样的亮色,这样的温暖,萧红 才远比张爱玲伟大、比张爱玲站得要高出许多。这差距是灵魂层面上的,而不仅仅是艺术层面、精神层面的。因为,从艺术素养、从才情来看,后者显然更出色。
   第四章写的是家中那个荒凉的大院子周围的一些人。 仿佛没有了《生死场》里那种直截的呐喊,但她的笔墨并不是平静的,比如她写一家开粉房的住在几间摇摇欲坠的草房子里:
   “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
   所有这些文字里,刻划的是这些渺小卑微的生命在肉身意义上的痛苦和灵魂意义上的麻木。

   对于生命层面的麻木,鲁迅小说没有自觉地涉及。鲁迅展示人物的灵魂麻木,笔触耕耘在社会层面和文化层面。而萧红戳到的是生命层面的痛穴“他们就是这类人,他们不知道光明在哪里,可是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得到寒凉就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击退了寒凉,因此而来了悲哀。他们被父母生下来,没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但也吃不饱,也穿不暖。逆来的,顺受了。”

   萧红的文字里,表现的是更加本原、更加永恒的苦难。
  

   第五章写的是老胡家的小团圆媳妇,一个“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很大的辫子”“看见我,也还偷着笑”小姑娘,最后被折磨而死。
   萧红永远是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眼光看待芸芸众生、看待生老病死的苦难过程。她大概没有接触过佛学,但她有着跟佛家很相近的感受方式,选择了一个写生命意识麻木的角度。
   一个成年人对于生命界的理解,对于人类社会的理解,肯定会体现在对于弱小生命的态度上。这弱小生命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比人弱小的生命,如昆虫、小动物、小花小草之类,还有一个弱小的生命就是人类的孩子。

   萧红对自然界,对园中的花草、小动物的爱怜之情 在第三章、第四章有着较好的表达。她作为一个女性,作为一个夭折的孩子的母亲,对人类对弱小孩子的态度 尤为敏感。她的笔触总是不可遏止地伸向孩子。

   她写小团圆媳妇的婆婆的话:
   “我只打了她一个多月,虽然说我打得狠了一点,可是不狠哪能够规矩出一个好人来。我也是不愿意狠打她的,打得连喊带叫的,我是为她着想,不打得狠一点,她是不能够中用的。有几回,我是把她吊在大梁上,让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地抽了她几回,打得是着点狠了,打昏过去了。可是只昏了一袋烟的工夫,就用冷水把她浇过来了。是打狠了一点,全身也都打青了,也还出了点血。可是立刻就打了鸡蛋青子给她擦上了。”
   这样残忍的态度,这种冷漠的眼光,这种对待生命毫不怜惜的心情,却是以一种天经地义的语气说出来的。看到这儿,敏感一点的读者不禁要掩上书页,觉得浑身冰凉,觉得心灵落到了一个没有一点人性一点温暖的荒寒之界。
   再比如:
   “有一次,她的儿子踏死了一个小鸡仔,她打了她儿子三天三夜”。在她的心里,她儿子的地位不如一个小鸡仔。
   通过大人对孩子的这种态度,她写出了在这个小城里人们的生命意识的完全麻木,根本不把生命当作生命。从存在的意义来写我们生命意识的麻木,萧红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第六章描写的是“虽然作弄成一个耍猴不像耍猴的,讨饭不像讨饭的”有二伯。写到这个人物时,萧红的笔墨变得如此的自由如此的无拘无束。
   “ 还有,有二伯不吃羊肉。”
   九个字,可以单独成为一节。但读去觉得很自然。
   萧红写有二伯游手好闲,嚼嘴咬舌,爱说大话,偷东摸西,他不干体力活,还爱说闲话,讲究小团圆媳妇、讲究作了冯歪嘴子媳妇的王大姑娘。

   这儿没有多少苛责,只有许多的悲悯。有二伯说:“可不是么!死了连个添坟上土的人也没有。人活一辈子是个白活,到了归终是一场空……无家无业,死了连个打灵头幡的人也没有。”

   他的生存是麻木的,没意义的,但他还是麻木的活着。
   最后一章写冯歪嘴子以及他的媳妇,王大姑娘。这本来是小说中带有亮色的两个人物:冯歪嘴子,憨厚,谦恭;王大姑娘是“很能说能笑的,她是很响亮的人”。但萧红并不仅仅是要表现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合。这儿,与在小团圆媳妇的故事一样,表现的是人心的荒凉与人性的死灭。
   在滴水成冰的草房子里, 磨房里掌柜的太太看到那个刚生下来的小孩是盖着盛面口袋在睡觉,就要把面口袋拿走。

   “冯歪嘴子过去把面口袋拿下来了,立刻就露出孩子通红的小手来,而且那小手还伸伸缩缩地摇动着,摇动了几下就哭起来了。

   那孩子一哭,从孩子的嘴里冒着雪白的白气。”

   对于一个新生命,在人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怜悯一丝同情一丝对生命的敬重,人性,在这里是赤裸裸的死灭。 关于面口袋的这个细节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意象,它与那些灭绝人性的故事交织在一起,象征着残忍、冷酷和荒凉。

   再比如,对于冯歪嘴子一家,小城人的态度: “他妈的,没有死,那小孩还没冻死呢!还在娘怀里吃奶呢。”
   萧红用这些细节,这些残酷的真实告诉我们,人心的荒凉是多么惨不忍睹,她对这种荒凉无法忍受,她想抗议可是她连抗议都于心不忍,她只好带着强烈的疼痛躲在文字背后哭泣。

   在精神高度上,呼兰河传和生死场相差不太多,但它有了那样一些温暖的意象,一些柔情的细节(比如描写作者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片段),将文字里那些荒寒那些冷硬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生死场是那样的令人不寒而栗,它其实基本上体现了中国人人性死灭、心灵冷漠、情感荒凉的精神现实。只有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才会产生这样让人寒冷的文学作品。

    在呼兰河传里,我感觉萧红并不再仅仅满足于客观的再现这样的精神现实,她将笔触到那个小城触到童年的一些记忆,似乎她想用自己的热血和爱心创造别一个世界,对人性死灭心灵冷漠的精神现实构成部分的否定与提升。虽然,现实没有让她继续探求下去。死亡,残酷的带走了这个不过三十一岁的天才作家。她作品里那些 无处不在的死亡意象,仿佛是为她自己写好的谶语。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拯救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创造未来,但是,为苦难的世界担当情感痛苦却应该是一个作家的精神底线。

   萧红是达到了这样的精神底线的。她灵魂的痛苦流淌在每一个意象、每一行文字之中,颤栗在每一个人物的声音里和眼神里,她为这个世界这些人在悲悯在哭泣,在流着血。


展开余文
   最后我想为呼兰河传用上“伟大”的定语。它与萧红的其它作品一道,为下一个时代的文学发展开启了另一种别具一格的资源,标示出文学的另一种可能性。
作者:tuo_hong 回复日期:2004-11-4 21:44:11 

  好,我就在枕边放的这本书,但每次看完都睡不着觉。

作者:周黑子 回复日期:2004-11-5 11:24:19 

  实话实说!这样评价萧红我非常赞成.

  有自己的观点,不再人云亦云.非常好!
  
  

作者:马国兴 回复日期:2004-11-5 12:23:29 

  DING

作者:马国兴 回复日期:2004-11-5 12:24:52 

  呼兰河畔寻萧红

    

    

    每个人的起初都是一条清澈甘甜的小溪,可是它们并不知道,这小溪终有一日要汇入江河,变成那种浑浊的湖水,它们更不会想到,所有的江河湖泊有一日都要汇入海洋,变成那种又苦又涩的海水,回想当初小溪的清凉,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

    然而,这或许是每个人的宿命,难以逃脱。1940年,萧红落脚香港,这一年她只有29岁,却已是历经坎坷,在她的身后,是由哈尔滨到青岛到上海到西安那渐渐消失的脚印,她的心中,是曾经温暖过又伤害过自己的那些渐渐模糊的容颜。无休无止的漂泊让萧红心生厌倦,回望逝去的岁月, 心怀北向之痛,她写出了清丽又哀婉的《呼兰河传》。2003年,29岁的我怀揣一本《呼兰河传》,到呼兰河畔踏寻萧红的足迹。呼兰河是北方一条实实在在流淌着的河,然而对外乡人来说,“呼兰河”首先是一部书名,然后,才是河流本身,是萧红为这条河注入了血液和灵魂。毫不夸张地说,许多人和我一样,之所以被呼兰河吸引,完全是因为读了萧红这部以呼兰为场景的小说。

    我的第一站是哈尔滨。由于是夏天,哈尔滨如同素面朝天的邻家女子,没有什么味道,让我提不起逛的兴致。或许,冬天的她更让人惊艳吧?便给绥化的文友张爱玲联系,相约到呼兰走走看看。次日,由哈尔滨北行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呼兰县城。县城并不大,人们仍旧是不徐不疾地生活,时光似乎没有改变什么。

    不,时光还是有“成绩”的。站到萧红故居前,我不由感叹,一个人声鼎沸、让萧红爱恨交织的居所,如今成为后人凭吊的寂静的所在,不过是时光之手翻覆之间就完成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心脏”,然而真正拥有人文心脏的城市并不多。一如鲁迅故居之于绍兴,沈从文故居之于凤凰,萧红故居就是呼兰的人文心脏。且让我们走进它,感受它的节奏。

    物是人非。院落里再也没有祖父的身影,冯歪嘴子、有二伯、团圆媳妇也已是生命的匆匆过客,正如傍晚那稍纵即逝的火烧云。他们,连同儿时的乃莹(萧红本名),都鲜活在《呼兰河传》里,空留此居,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任后人喜笑怒骂臧否批颂。我们在这个极具北方特色的院落里穿行,似乎也在温习自己的经历——经由阅读《呼兰河传》,我们已经在这儿生活过一次,此行不过是来印证来感怀而已。

    院落一角的三间房内,呼兰的有关部门专设为“名人书画展”。前言中云,1986年故居开放以来,已有5000多位“名人”参观并留笔墨,室内展出的只是很少一部分。我们巡视一遍,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汗颜,也怀疑自己的艺术鉴赏力有问题。这些“名人”的作品,多数颂扬之辞颇为肉麻又大而无当,大约到了另一处,对另一人也是可以如是说一番的。“我家是荒凉的”,60多年前,萧红曾出此言,那是一种热闹里的荒凉,而如今,不过是荒凉里的热闹罢了。

    我们认定,萧红不在这荒凉里的热闹中。张爱玲提议,到西岗公园的萧红墓祭奠一下。萧红1942年病逝于香港,葬于广州,呼兰怎么有她的墓?张爱玲说,这是她的衣冠冢,是“影葬”。西岗公园甚是普通,有草有树有活动的场所而已,但我从碑记中得知它建立于民国初年后,不由得对创立者肃然起敬。在西方,公园是随市民社会的成熟才出现的,在这之前,有的只是皇家园林和贵族私家园林,平常人难以漫步其间。中国的情况更不必说,就是在前几年,每个城市又有几个公园是免费向市民开放的?

    由于张爱玲也是听说西岗公园有萧红墓,并未来过,所以免不了要询问呼兰人——却颇费周折。年轻人并不知道萧红的墓就在西岗公园,问年长者,有的指着萧红故居的方向——我们已转遍故居,不可能有遗漏,再说,哪有将墓园设在故居的道理?走走停停问问,经于到得萧红的墓园,却是铁将军把门。一墓一碑,被一圈铁栅栏环绕,我们望而不得亲近。“要不,翻墙进去?”我们异口同声,相视一笑。这个张爱玲有女性所少见的率性,曾经在众人失约弃信之后,于某年农历八月十六,孤身前往长城赏月。她说:“感谢自己,在接受岁月的洗礼时,还让骨子里留有那么一点激情、一点儿冒险精神和一点儿浪漫。”

    许多事情往往在一念之间完成的,比如我们翻墙入园。墓园是呼兰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纪念碑文里,萧红被解读为以笔为戈抗击日帝侵华的战士,藉此激励后来者奋发图强。我想,从一定意义上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误读,或者说是片面的解读,但或许由于误读才能保留一些物质的东西,延续一些精神的东西吧。在萧红的墓前,我点燃了一支香烟,权作祭奠。

    正沉思间,张爱玲唤我,让我辨认碑旁的树上是什么花。“树”其实是灌木丛,“花”是小白花,我一下子还真的说不出来。一边走近一边猜测:“难道是——纸花?”果然不错,是用绢纸做成的白花,系在枝条上,经风历雨,已不成样子。可以想象,墓园每年清明前后才开放,学生们来此扫墓,扎上几朵纸花寄托哀思。这不过是另一种荒凉里的热闹。平常的铁门紧闭,造就了本城人居然不知有此所在,而不开园的原因,或许可以从纪念碑上的斑点凿痕和翘起的肖像浮雕窥知一二,这也许是一剑的两刃,让人无奈。关着门,是否在考验来者,如果真心拜谒,就如同我们一样翻墙入园?

    还是去呼兰河边走走吧。我们决定不再乘坐代步工具,徒步走向呼兰河。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问问,收获了不少狐疑的目光,映照出我们的痴傻。终于来到了魂牵梦绕的呼兰河,这条呼兰人的血脉之河。如今的呼兰河依然流淌,水清且缓,继续哺育着河畔苍生,一如萧红的作品滋润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灵。“呼兰河载着她优秀女儿萧红的名字流向了世界”,萧红纪念碑碑记上的话很好,如果不是萧红的《呼兰河传》,又有谁知道北中国还有一条叫呼兰的河流呢?在地理意义上,呼兰河是萧红的母亲,而在人文意义上,萧红却是呼兰河的母亲!

    在《呼兰河传》里,萧红藉由呼兰河,铺排了一幕幕东北社会多姿多彩的风俗剧。它有面的描绘,呼兰城的人文地理,呼兰人的精神文化生活;它也有点的雕饰,祖父、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十足的热闹,热闹里透露出伤感和冷清。呼兰人并非完人,呼兰城并非世外桃源,萧红笔下写的是童年和故乡,却尽显阅尽世事的感触,在这里,故乡是自己过往岁月的一块印记,是对生命失去信任或者对韶光流逝感到悲悯时的一种怀念。由此,《呼兰河传》便有了超越时空的意义,我宁愿相信那是上苍的书写,只不过是选择了由萧红执笔,而呼兰河只是一个偶然的承载体,可以忽略不计。

    在我面前,一条唤作呼兰的河流波光粼粼,无言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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