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世纪中国) 

    近日重看了一遍原版电影《人性的证明》。不明白为什么此电影

的中译者给它改名为《人证》，是不懂外语还是不懂中文呢？这一次

看完后，我发现多年前初看被我国亲爱的译制工作者们加工过的译制

片时留下的那种伤痛的、唯美的印象被一扫而空。相信大多数中国人

至今对这部电影仍有着与我过去同样的回忆，但看了原版，我才发现

那种在中国受众之间以《草帽歌》为代表相互传播的感伤情调（请用

任何搜索引擎在网上观摩一下）并不是此部电影的主题。

    尽管关于这部电影内容的描述到处都可以见到，我还是想在这里

重述一下。

    一个黑人青年被发现胸口插着一把刀倒在一家饭店的电梯里。警

察顺着血迹发现剌杀的现场在一个公园。登记现场人员时发现一对男

女，男的主动说该女的是他妻子。暴雨中这一对男女打车离开现场，

中途女人的以给人看见会有麻烦为由下车，男人打车继续走，遇到一

辆飞飚的汽车。男人心里不安，让出租车回转。到女人下车的地方时

发现有人被撞的痕迹，并捡到一块怀表。撞人的青年其母是著名服装

设计师，其父是政界要人。在上述一切进行的过程中服装设计师正在

搞发布会。警方组织大队人马调查黑人青年被杀案件。有一个年轻的

警官是其中的主要角色。警方通过一些珠丝马迹发现了黑人的来历，

向其所来自的纽约警方发出协查请求。有一老美警官负责此事，查出

该黑人青年系其父亲用碰磁的手段被富人撞伤诈取的六千美元送到日

本来的。该黑父在战后曾是驻日美军。

    在上述情节中日本青年警官脑海中经常浮现出二战后美军在日本

时的一些镜头：一帮美国大兵当众轮奸一名日本女人。青年警官的父

亲就是为了救该女人而被美国大兵活活打死，并往尸体上撒了尿。这

是一个重复数次、每一次都非常缓慢和清晰的镜头。有人举报黑人青

年遇剌时在案发现场见到一个女人。于此同时，车祸肇事者向母亲要

了50万日元，想去再买一只与丢掉的那只母亲送给他的表同样的怀表。

表店老板告诉他只进了一个。于是向母亲直言撞死人的事实，其母花

钱将他与女友送到纽约避风头。车祸中死去的女人的父亲疯狂寻找女

儿，在女儿当妓女的酒巴查到了当天约走他女儿的客人。打斗中女儿

的恩客坦承他是与该妓女相爱并准备结婚的，但在他们久别重逢的那

个晚上发生的车祸。以怀表为线索警方发现了肇事者。

    青年警官等第一次直接向服装设计师调查。她否认她儿子在车祸

发生时在日本。通过另外一些线索（黑人青年身上的书啊草帽啊）警

方查到了驻日美军（即黑父）在日本的驻地。前去探访一位知情者，

惜已被杀。又通过该被害人的一个朋友间接了解到杀死黑人青年的人

正是服装设计师。青年警官前去第二次质问，被矢口否认。由于没有

证据，青年警官决定亲往纽约，调查黑父在日本的生活。

    美国老警官当天就带他去黑人区酒吧打听消息，没人告诉他们任

何信息。在路上日本警官发现老美警官手上有小时候打死他父亲的美

兵之一的海马纹身。老美警官对日本青年警官非常之友好，当晚挽留

他住在家里——对美国人来讲这非常不一般！不巧家里摆着老警身着

军服与日本美女亲热的照片，被日本警官看见。轮奸的镜头又重复播

放。他愤而出走，自行住店。老美警官打电话给酒店要求在日本警官

外出时予以知会。日本警官果然外出。老美跟踪，发现其与酒吧里的

黑人们打了起来，以一敌多。老美警官相助，但日本警官非常之厉害，

要不是老美警官出手阻拦看来要打死几个。

    通过一些调查最终找到了黑父。验证了黑人青年正是其与服装设

计师的孩子。同时日本警官遇到了车祸肇事者，在老美警官协助下追

捕，由于该人掏枪，被老美警官击毙。日本警官愤怒地斥责老美警官

杀了日本人。

    在老美警官家里。有一同事问老美警官你是不是要送这日本人去

机场，然后抱怨说本来说好要钓鱼去的。日本警官不快，又来到老美

警官与日本女人们的照片前。轮奸的镜头又一次重现。日本警官拿起

手枪，瞄准镜中的老美警官。老美警官大惊，忙起立问你干什么？枪

响了，一片狼籍。日本警官愤怒地质问：你干过日本女人！等等。离

去。第二天老美警官赶到机场，目送日本警官携车祸肇事者之女友回

国。

    然后就是真相大白。服装设计师在领奖台上进行了忏悔。我国观

众最念念不忘的一幕：日本青年警官与一同事追踪服装设计师到一山

上。在老警欲捕时，青年警官示意且慢，然后就是草帽飞落山崖，暗

示女人也飞身而下（没有任何实际镜头）。煽情的草帽歌响起。

    纽约。老美警官奉命去黑父家送回日本寄来的其子的遗物。发现

黑父已死。出门时老美警官被一黑人一边说你他妈的帮日本人，一边

用刀剌中。老美警官在慢镜头中挣扎、死去。（这一幕我不记得原来

看的中译本里面有，问了几个朋友都说不记得有。）

    在整个电影中还有其他的一些景象：美国破败的街头，日本繁华

的景象。日本航空公司飞机的巨大机身。老美警官的同事有一次提到

我们在珍珠港被日本人打败了。等等。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原版。想知道中文版是什么样子的，请看此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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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gd.cnread.net/cnread1/other/s/siqun/sjjd/181.htm.

    这部电影谁是主角？不是服务设计师，不是黑人青年。而是日本

青年警官。这个角色全面投射了制作者对此电影定下的主题：人性的

证明。不过更精确地讲，还应该加上一个修饰词：日本。这是在战后

的1977年。日本经济蒸蒸日上。日本人已开始内心里对在日本作威作

福的老美已由过去的恐惧加谄媚过渡到仇视加鄙夷。这部电影整个地、

完美地反映了日本精英想对他们的受众——当然首先是日本国内战后

长大的青年受众——传达日本对二战的认识：日本是战争的最大受害

者。青年警官的回忆反复暗示观众日本人在战争中所经受的创伤，女

人被敌人拿去泄欲，男人奋不顾身相救而又被残杀和凌辱。女人被剥

光裤子的画面，美军从裤子中掏出生殖器的画面，都是那么缓慢和逼

真。可以想像这些重复近十次的镜头对走出影院的日本人特别是对日

本战争暴行不甚了了的年轻日本人心里留下的冲击。

    青年警官眼中不时流露出对美国人包括舍身帮他的老警的憎恨，

精确地传达出影片制作者的内心世界。这个日本人横扫纽约，一点没

有我们通常在白人世界中见到的日本人那种真实的萎琐之气。是他的

一些直觉在左右调查的进展：每当案情不明时他总是回忆日本女人被

轮奸那一幕来找到灵感。对于日本没经过战争的电影观众而言，他就

是战争的直接见证人：那是一场对日本人多么残酷的战争！美军何其

飞扬拔扈！最最奇妙地是该电影在极尽宣扬日本人是战争受害者这一

观念的同时又进行了巧妙的意淫：被黑人所奸生下来的小孩被生母杀

死；奸淫日本女人的黑人大兵孤苦而死；被美国大兵玷污过的日本女

人在日本警察的默许与注视之下投崖而死；在日本寻欢做乐过的老美

警官被人捅死：这一死最妙，因为他私通日本人。——至此，所有与

历史上日本不幸有关的人们都死了。仇得以报，耻得以雪。现在是一

个青年的日本警官在主持正义，见证一切。在纽约的黑人酒吧日本警

官毫无必要地（或者说报复性的？）对众黑人大打出手，一干黑兄弟

只有招驾之功，无还手之力。在老美警官枪击车祸肇事者之后，日本

警官的眼神好像又看到了美国大兵奸污日本女人的那种刻骨的愤怒：

你怎么敢杀日本人！

    这部电影在“艺术”上当然造就不俗。它以一种讲故事的精神使

制作者们的意图传遍了世界：日本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这是日本人

人性的完善证明。它知道众口莫辩，对自己是否是最大的战争加害者

绝口不提（这是七十年代末当时的事情，现在已开始明目张胆地文过

饰非了），只是反复低头哈腰地说：我们也是受害者。只要看一看我

国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感受（请在www.google.com中以“人证，电影”

来查询），大家就会明白这部宣传电影的成功。

    现在大家都在骂《台湾论》。其实这本书与《人性的证明》这种

电影都是一脉相承的日本精神。我问过一个日本人，为什么那个什么

小林要把这么大的主题画成漫画，而不是写成政论。他的回答是这书

是写给日本和台湾的年轻人看的，漫画容易看得进去。我觉得他说得

对极了：《人性的证明》不就是一副给大人看的动画么，全世界的人

都曾经看得津津有味，念念不往那首草帽歌的优美旋律中日本人民在

战争中经受的创伤。我们对一个他国的精英比如此电影的制作者角川

春树有如此强烈的民族意识、不惜以歪曲事实——片面强调侵略者自

己受到的苦难本身就是对史实最大的扭曲——来伸展本国利益的精神

本来没有意见，这是很正常的人类行为特征。我写此文的目的不过就

是指出这么一种事实，就是对于我们自己而言，不要被人灌了狗屎还

以为是米汤——象台湾省一小撮年轻哈日族一样。

    说一句题外话：我记得王佩曾在黑板报上研究过我们国家的主旋

律电影存在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情。每当我看美国的主旋

律电影（就是我国政府批准引进的大片们），成功地在《拯救雷恩》

等一类电影中预言了每一次美国国旗出现的准确时间的时候我也纳闷：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那些饭桶怎么就搞不好呢？

                                                  2001/3/6初

                                                  2001/3/7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