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斗

      散文《藏羚羊跪拜》已经被编入中小学、大中专《语文》课本，我询问了许多学生的读后感，都说“震撼”“震惊”“惊心动魄”。可是几年前我初读本文时的第一感觉是“矫情”，几年过去了，现在重读本文还是觉得“矫情”。

      本文的主题不用说是再“健康”不过了！号召人们善良一些，善待动物，这些我都是赞成的。不过，作者让藏羚羊“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用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从它眼里流了出来……”的动作表情太矫情！如果本文是童话或寓言故事的话，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哪怕作者让藏羚羊说人话呢，我也不说什么。可是本文是散文！我忍不住要说几句了。

      动物就是动物，与人相比，藏羚羊是低等动物。低等动物遇到强敌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本能的选择首先是逃跑，何况藏羚羊又是最善于奔跑的动物呢？作者让藏羚羊逃跑是最合情合理的。当然如此写来，似乎太平淡，“震撼”不了人心，那肯定入选不了《语文》课本。不过，动物的母爱是可以感动人的，雌性动物为了保护幼小的孩子，常常有不畏强敌，不怕牺牲的精神，勇敢地冲向比它强大得多的敌人。作者这么写也是合乎情理的。但是，此类情形司空见惯，这么写“震撼”力远远不够，那也入选不了《语文》课本。

      怎么办呢？要使文章吸引读者眼球，成为“流传千古”的美文，只有让藏羚羊做出异乎寻常、情理之外的举动。于是，作者让藏羚羊“跪拜”猎人了！哈哈！妙极！大手笔！猎人“动情了”，编辑“开眼了”，读者“震撼了”……

      作者也知道这么写有些虚假，怕读者不接受，接着用一句俗语“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鼠，都是通人性的”来为自己的荒唐辩解。“动物通人性”是人人皆知的，但动物“通人性”的程度毕竟有限。猫狗被人类驯养的早，通的人性多一些是应该的，但也不至于明白“跪拜”的含义吧？而藏羚羊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青藏高原，理应对人类生疏一些。可是在作者的笔下，藏羚羊已经修炼到通晓人的思想感情、交际礼仪的水平了！它知道在人的文化中，“跪拜”是臣服、恭顺、求饶、礼赞的意义，所以才在危险时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前行两步” “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行长泪”潸然而出！这真是“长跪向之啼”！比孔府弟子的姿态还要规范！这一拜真是惊世骇俗、感天动地！能不打动人心吗？

      这么说来，藏羚羊更应该通晓它直接的天敌狼、狐狸、雪豹的行为规范了，遇见狼怎么动作、遇见狐狸怎么动作、遇见雪豹怎么动作才不至于被吃。虽然我们人类对这些动物的习性知之甚少，但是藏羚羊肯定了然于胸！——这还是藏羚羊吗？这分明是修炼千年的“羊妖”！

      有人说这是文学的虚构和夸张，不过，散文这一抒发真情实感的文体，并且是抒发情感的主要凭借物和着力点，允许虚构和夸张吗？虚构夸张以后所抒发的感情岂不虚伪吗？如果可以虚构夸张，那散文岂不成了无病呻吟的文体了？

      如此一来散文就好写了！我可以虚构夸张这么一个情节：“一条狗追一只兔子，兔子跑不动了，回过身双膝跪地，一边流眼泪，一边用爪子指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狗不明白兔子的意思，一口就把兔子咬死了。可是狗在品尝美味的兔肉时发现，这是一只怀孕的母兔，两只发育成型的小兔子已经会蠕动了……从此以后，这条狗再也不追兔子了！”接下来我抒情了：“狗还懂得仁慈，狗还有恻隐之心，而我们人类却大肆捕杀野生动物，什么动物都敢吃！难道我们人类还不如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