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三上午语文组教研，听组长小林的《高考记叙文例说》。

    小林切入这节公开课的导语是：“记叙文，让我欢喜让我忧，想说爱你不容易。”而后小林在屏幕上打出了2012江苏高考作文题：

    阅读下面的材料，按照要求作文：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孟郊）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

　　在这些神圣的心灵中，有一股清明的力量和强烈的爱，像激流一般飞涌出来。甚至无须倾听他们的声音，就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事迹里，就可看到生命从没像处于忧患时的那么伟大，那么丰满，那么幸福。（罗曼•罗兰）

    请以“忧与爱”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文章。要求：①立意自定；②角度自选；③除诗歌外，文体自选。

    看过材料后，小林让高三4班学生看第一张发下去的讲义，讲义上印着两篇考场记叙文《忧与爱》：

                              忧与爱

    童年时的梦可以来自任何一种向往，老糕点房里飘来的香也算上一种，那是种香甜的酥，酥的杏仁，甜的三刀，香的芝麻。

    要说糕点，那么山楂糕算得上是一绝了，那油亮的糕块上泛了琥珀的光，吃一口，舌尖上是满满的甜，舌下却铺着一排排的酸，再吃一口，便再也停不住嘴了。

    老运河的古朴风情是让人迷恋的，夕阳照铜樽，满城牧笛声，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当地顶有名的也要数糕点房兰芳斋了。老祖母干枯的手拉了小孙子白净的小胖手一路走进兰芳斋，一进大门，台前的伙计便笑了，老太太也笑了，小孙子则是不停地笑，“来块山楂糕！”“好咧！”只见伙计取下一块糕，拿出一张暗黄的油纸，三下两下就包好了，然后祖母的一分钱便从衣襟里滚了出来。“噹”的一声落入盘中，然后笑吟吟地走了。风吹在老人花白干燥的头发上和孙子娇嫩的面颊上，祖母哼起了小曲，声音穿过青石板，穿过无人问津的贞女牌，穿过标有字样的老宅。

    祖母和孙子穿过大门，进了堂屋又进了院子，来到槐树下，孙子口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也不去想饭后适宜，待老祖母拿着祖传的银菜刀“喀喀”几下，小孙子便迫不及待地捏了一片在嘴里，满脸满足的神情。祖母见状，不禁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吃吗？”

   “好吃。”

   “好吃再买。”

   “好吃再买！”

    然后，河也倒映着清水，水中的绿波，波中的倒影，青石板变成了臭柏油，三轮车变成了小汽车，小屋土屋变成了高楼，贞女牌消失了，这条河竟也不见底了。

    在超市，他拿着一个棕红色的山楂糕，上面被打了黑白的条形码，服务员堆出一脸笑容：“先生，不如买这种促销的吧，它比兰芳斋牌的好卖多了。”他停了一下，却依然将手中的山楂糕放在篮中。

    回到家，儿子正在看电视，他从袋中翻出个红棕色的块状物体，却被儿子扔在一边。“我买了山楂糕，这是你太奶奶原本最爱买给我吃的……”“别说了，我又不爱吃，我不知太奶奶是谁！”说着，便翻出一包薯片，咔嚓。

    他叹了一口气，拿着它来到窗前，风很大，吹过他干枯的手和白发。

   他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一点都没变，或许早已都变了……

   “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林让学生根据第一感觉给这篇记叙文打分，只有两个学生给出50分以上，大多数学生都认为此文得分应该是40分以上。而这篇记叙文实际上属于考场优秀作文，作者构思精巧，立意深远。先以细腻传神的笔触，描摹出童年记忆中故乡的风物、风景、亲情、人情，字里行间流溢出浓浓的怀念，继而笔锋一转，与现在进行多方位的鲜明对比，结尾的一声长叹，包含了五味杂陈的忧虑，也使文章意犹未尽，发人深醒。文章的“亮点”就是“亏他想得出来”，一种令人神往的“机智”。写儿时随老祖母买“山楂糕”，有几句便是行文上的机智：“‘来块山楂糕！’‘好咧！’只见伙计取下一块糕，拿出一张暗黄的油纸，三下两下就包好了，然后祖母的一分钱便从衣襟里滚了出来，‘噹’的一声落入盘中。”这“噹”的一声，简直好听极了，令读者心驰神往，甚至热泪盈眶。这是生活的赐予，凭空想不出来。此文的后半部分，写“我”给自己的小儿子买传统的“山楂糕”，谁知小朋友不屑一顾，更不知“太奶奶”是谁，继续“咔嚓”他的薯片。如此对比，如此反差，自然而然地带出了“我”的“新忧”：“清甜的味道一点都没变，或许早已都变了……”这是总体构思上的“机智”，“忧”与“爱”到此时已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了！

    小林告诉学生，自己的儿子乐乐看这篇《忧与爱》后泪流满面，说“这孩子真可怜”，于是小林让读小学六年级的儿子给感动他的地方作点评。乐乐在“然后，河也倒映着清水，水中的绿波，波中的倒影，青石板变成了臭柏油，三轮车变成了小汽车，小屋土屋变成了高楼，贞女牌消失了，这条河竟也不见底了。”画了线，批注：“场景变化，时代变迁，作者对过去的深切缅怀。”第二处画线的句子是“‘别说了，我又不爱吃，我不知太奶奶是谁！’”乐乐的批注是：“这就是现代孩子的悲凉，终日生活在零食、电子产品的包围中，早已淡忘了亲情，甚至有些‘六亲不认’。”在“说着，便翻出一包薯片，咔嚓。”旁边的第三处批注是“寓意了古老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碰撞，那声‘咔嚓’意味深长，与先前的文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结尾句“‘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旁边，小乐乐写道：“长叹包含了文中的父亲对过去的缅怀，对现代孩子的可悲而悲叹，又仿佛为古老文化的一步步缺失感到忧虑，这些感情，只包含在这一声长叹中，手法不可谓不高明。”毕竟是高中语文教师的孩子，小乐乐的文学领悟能力真该竖起大拇指夸赞。我不知道班里的高三学生看到这几段小学生的批注会不会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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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提供的第二篇考场作文《忧与爱》如下：

    不禁想起从早晨起床到进考场的一系列“忧事”。

    先是早上被屋子的香味熏醒，洗完脸刷完牙以后，刚准备换衣服，就听见妈妈嚷嚷：“等会，等会，穿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等她拿来，我一看，好家伙，金黑衬衫就着白色长裤，我妈还真准备让她闺女慷慨“就义”去了。“算命先生说你穿黑白衣服考运好。”妈妈冲我眨眨眼睛，我无奈地换上了。

    自从进入六月，我妈一知识分子，竟也干起了迷信的事。前两天刚把准考证发下来校对信息，我妈就神神秘秘地把准考证号码抄走了。我刚纳闷她抄准考证号干吗，妈妈就“主动交代”了：“我给你找个算命先生，人家要用你的准考证号做个福包，到时候你带去考场，保佑你高中。”末了，还不忘添一句：“听说前年的高考状元就是在人家那算命的呢！”

    所以，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今天早上的“特殊待遇”吓了一跳。

    吃早饭时，尽管妈妈一再叮嘱“先吃糕，再吃粽子”，我还是面对她的“糕粽大拼盘”时，因为素来喜欢吃粽子，先夹了一块粽角。我这一夹不要紧，妈妈急了，“别吃别吃，放下，重夹糕先吃。”我吓得赶紧从命。

    吃完早饭，妈妈把一个红色的小香包揣进了我的口袋，一边放还一边念念有词：“菩萨保护，菩萨保佑。”本以为妈妈的工序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她又在家门口点了一张符纸，然后让我跨过去，一直走，别回头。

    我挺没用的，走到楼梯口时，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妈妈在低头锁门，幸好她没看见我回头，不然她又要埋怨我违背了算命大师神圣的教导。

    我只是不忍留她一个人在后面。

    刚才进考场时，金属探测仪在放福包的口袋处响起来了，原来福包上有个金属的小铃铛，我把福包放进了包里，放在门口的物品放置处，终究是没能带进来。

    但我不会告诉妈妈，不忍心让她再忧心。

    尽管忙活了一早上，忧心忡忡地进了考场，但此刻，我很安心。

    妈妈说了，别有负担，好好考，我在家等你回来吃饭。

    是的，我知道，不管以后我走多远，你都会一直在家等着我。

    我虽然人在忧途，却能以爱为伴，已是我的大幸。

    读这篇文章，身兼教师和母亲两重身份的我被感动了，可怜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心啊！这篇《忧与爱》侧重从“忧”处落墨，作者精心截取了几个很有现场感的典型画面，充分而细腻地展现了“妈妈”对我的十分虔诚的“忧”：穿着方面，一定要“金黑衬衫就着白色长裤”；饮食方面，一定要吃“糕粽大拼盘”，还得“先吃糕，后吃粽”；装扮方面，一定要在口袋里揣上一个用准考证号码做的“福包”……虽说是“忧”，但“忧”中充满了爱，故作者感叹：“我虽然人在忧途，却能以爱相伴。”画龙点睛的结尾升华了文章的主题。

    然而高三4班的学生们在给第二篇《忧与爱》打分时，仍然不敢给出高分。这说明判定记叙文的优劣有难度。高考作文评分的实情是：阅卷时间紧任务重，评卷老师不可能反复推敲考生的作文，只能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打分，所以观点鲜明直白的议论文不会被“埋没”，而写主题隐晦“曲径通幽”的记叙文就可能成为“埋在泥土里的金子”，金子的光芒被缠来缠去的文句所淹没。因而，郑重告诫学生：高考场上慎写记叙文！除非有好素材、好构思、对所写之人、所叙之事有独到的见解、对自己的语言表达很自信、写作功底很扎实的同学，碰到适合写记叙文的命题时，才有可能写出凸显亮色的高档记叙文。

                                               2012年12月29日11:00写于办公室

 

 

由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