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再走一步

三十年前，一个秋季。

 

青纱帐中，一个刚满十岁的少年，一手拎着镰刀，一手拎着绳子。他急速地在青纱帐中行进，想找到一块草多的地方，可附近已经没有这样的地方了。

 

他走啊！走啊！离村子越来越远了。在两个村子交界的地方，他发现了一条沟，沟里长满了近一人高的鲜美的草，少年欣喜若狂。

 

挥舞着镰刀，草倒下一大片。他想将草拢起来，转念一想：不能。于是将草摊开，晾了起来。少年忍受着太阳的暴晒，忍受着大汗淋漓后的干渴，忍受着臂膀的酸痛。太累了，他歇息片刻，便又奋力挥舞着镰刀。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也觉察出打的草实在是太多了，便停了下来。又歇息了一会儿，他把经过太阳曝晒的已经发蔫的草一一收起。太多了！回家去叫哥哥来帮忙吧，可这里离家太远，如果有人趁机把草收走，这半天的力就白出了！

 

好不容易将草用绳子捆好，他发愁了，这捆草已高出他的身体，扔下一半，他不甘心。他用力把草挪到沟边，坐下身子，将臂膀伸进绳子。把刀把往地上一拄，他双手扶着刀背，弯腰，用力一撑，竟颤颤巍巍地把草背了起来。

 

走了两步，还好，感觉不算太沉。走着走着，背上的草渐渐地沉重起来，两只臂膀被勒得酸痛。他一点点儿把腰弯下，让草的重量压在腰上，步履蹒跚地向前挪动着。休息一会儿多好啊！可是他明白，一放下，就再也背不起来了！全身都湿透了，汗水滴滴嗒嗒地落下来，渗入土里。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停了多少次，好不容易走到了村前。他实在坚持不住了，停下来，艰难地晃动了一下身体，这一来，背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些。他一阵欣喜，于是不断地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挨地向家走去。

 

母亲回到家中时，他早已进入了梦乡。那一夜，他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下地一走，感觉脚有些疼痛，仔细一看，脚腕肿胀了。

 

多年以后，母亲还常常回忆：那天回家，看到院子里那捆草，用劲儿挪了挪，没有挪动，进屋看到他躺在床上，很快明白了一切！看到他睡得那样沉，母亲没有忍心叫他。

 

那少年就是我。

 

回想起这段往事，仿佛就在昨天。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我清晰地感觉到：其实，我不能忘记的不是这事情的经过，而是这经过中的体会。现在，在生活的道路上，我之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从不怕苦怕累，这股韧劲与这段经历有直接地联系。

 

当然，我也应该感谢我的母亲。母亲在第二天清晨没有为我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或是用言语来奖赏我，她最大的奖赏就是让我好好地睡一觉以恢复精神。这种影响使我在工作中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成绩，也从不奢望得到别人的称赞与奖赏。最明显的一件事情，几年来我所在的学校中考成绩连连告捷，我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奖金，甚至一句赞美的话语，但我心依然！

 

在人生的道路上，向前一步，一步，再一步。我能坚持至今，凭的是什么？我心里最清楚！

 

小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