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增

素质教育原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因为八股教育走进了死胡同，且时代在进步，才不得不回归先哲早就论述和实践过、现代社会中早成常例的途径。至于将素质教育理解为“题海战术”之外琴棋书画之类的补缀，则实在不值得探讨——能指望蚂蚁理解人的思想吗？

不过，将素质教育理解为扩大知识面、增强动手能力的，却大有市场。此说不错，但未免流于浅显。

简而言之，素质教育的目的是培养现代人。那么，除了知识面宽、动手能力（包括解决问题的能力）强，现代人在心理上、观念上最应该具备什么素质？

独立、平等、尊重。

没有必要对这几个词进行横向纵向学理实践论等等方面的阐释，任何稍具现代头脑的人都可理解。问题是，如何培养这样的素质？

现代社会中，从孩童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处于独立、平等、尊重的文化氛围中了。在家庭、幼儿园、学校以及社会上，很少听到“你必须……！”“你不能……！”，很少见到成年人高高在上唾沫横飞而学生面无表情背手挺坐的现象，至于从施教者口中迸出的污言秽语乃至打耳光、踢屁股，在现代人听来，简直是发生在蛮荒时代的故事。

可是，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校园中却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

没有独立、平等、尊重意识会产生什么后果？那就是荒蛮、鄙视、对抗，而这些恰恰是现代社会最忌讳的破坏力量。有一个真实的故事。

某名校大一学生军训。班长对一名学生发火，最后迸出一句口头禅——“你算个什么东西！”，一直低着头的学生此时猛地抬起头，涨红了脸却又不屑地回击到：“我？我是*大学生，你算什么东西！？”……

行文至此，不由得想起了三件刻骨铭心的事。

小学三年级时，图画老师点名让我在黑板上画一匹马。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会。”于是，我被罚站墙角。委屈的泪水滚出了眼眶，我返身提起书包，回家了。第二天，爸爸把我送回学校。班主任问了问情况，摸了摸我的头，异常严肃地说：“你没错。他不是老师，走后门进来的。”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天性中的“平等意识”得到了“正式的”肯定，也是第一次用幼稚的头脑开始模糊地思考“什么是老师”这个问题。班主任姓古，我至今还记得，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初二时，莫名其妙地挨了数学老师一记“脖拐”，当时发誓：长大后一定还给他！此后，原本就不灵光的数学头脑就更不灵光了。后来真的长大了，却很可怜他——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撒莫名的气，只能说人格有缺陷，怎么能和如此层次的人计较呢？

高一时，同学们在教室里扔篮球玩，我一个失手，篮球把玻璃打碎了。恰巧巡视的常务副校长看到了，于是他义愤填膺般地训斥、再训斥、罚款……，当时给我的感觉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训斥人的机会，而后来又认为他也许是真的有理由的——当政治辅导员时练就的特长好久没利用了（而我如同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一般“该杀”，真是晦气——撞到了“枪口”上）。那副校长的表情永远是严肃的，偶尔笑一下，反而令人毛骨悚然。在我拿着向爸爸撒谎后得到的钱交罚款时，我领略了他的笑。据说该校长的老子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教育家”，他本人后来也升官进了教委……

屈指算来，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施教者在学历上应该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某些施教者人格的缺陷、道德素养的缺陷等等缺陷的弥补呢？看看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看看电视上义愤填膺的学生家长，我的结论是灰色的。

没有贬斥全体教师、教育管理者、教育政策制定者的意思。好的施教者永远存在，即使不是完美的；不合格的施教者也可以为他们找出主观客观上的辩护理由。我只想说：一个不良的记忆，可以毁灭所有的美好印象；一个落后的、荒蛮意识充斥着头脑（用东北地区目前流行的词语说，即“没文化”。）的施教者，可以毁灭一个人、几个人……所有的将来，如果幼小的受教者从此消沉。

……

所以说，素质教育的实施，为了培养真正的现代人计，首先需要改变的，还不是学什么不学什么的问题，而是环境。这种改变即便是缓慢的、艰难的、充满矛盾冲突的，也是进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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