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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6829  2014-11-21
标签:教师随笔
《合欢树》赏析
关于史铁生的《合欢树》,我不奢望能够说出什么新的东西。它看上去是一篇如此清晰明白的文章,甚至题记就给人充分的阅读线索——“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或许是看上去太清晰明白了吧,这篇文章早早地入选中学语文教材,被作为歌颂伟大“母爱”的典型范文。事实上,比起对于《合欢树》的文本解读,我们至今更多能够看到的是大量类似“教案”的文章,着重于在“赏析”的层面下功夫,有的文章甚至提出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帮助学生理解伟大的“母爱”[1]——言下之意,嫌史铁生下的力度还不够,因此如果老师教得不好,学生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文中传达的“母爱”主题。实际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趣的细节:如果这篇文章是刻画“母爱”的典范,为什么显得不容易理解?

      这是一篇围绕“母亲”而作的文章,这一点毫无疑问;只是,迄今为止无论是赏析还是试图研究这篇文章的论者,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了文本中一个明显的暧昧之处:如果“合欢树”代表或象征着母爱(托物言志),为什么文章再三强调自己多年来没有再去看过长大了的合欢树?有些论者认为,这一点显示了作者对母亲的愧疚;若果真如此,文章中的“我”为什么一面说道自己“后悔”没有去看合欢树,一面又表示让别人背着去看也不是不可能?——简言之,看起来似乎“母爱”是这篇文章浮在表面的寓意,而它的象征符号“合欢树”倒显得意义暧昧。如何理解“合欢树”与“母亲”的关系?在以下的篇幅中,我试图借用齐泽克的“征兆”和“幻象”等概念,尝试对此进行解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合欢树》是一篇精神分析的“范例”文本;事实上,没有一个文本是精神分析的范例,但任何文本又都是精神分析的范例。我只是希望,借用这样一些工具,能表明当我们用“母爱”来解释这个文本、甚至给它添枝加叶(例如,用其他关于母爱的文章来帮助解释)的时候,我们有可能轻易打发了文章中叙述者表现出的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文章标题的“合欢树”直到文章过半时才出现——

      我没料到那棵树还活着。那年,母亲到劳动局去给我找工作,回来时在路边挖了一棵刚出土的绿苗,以为是含羞草,种在花盆里,竟是一棵合欢树。母亲从来喜欢那些东西,但当时心思全在别处,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留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不但长出了叶子,而且还比较茂盛。母亲高兴了好多天,以为那是个好兆头,常去侍弄它,不敢太大意。又过了一年,她把合欢树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时念叨,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再过一年,我们搬了家,悲痛弄得我们都把那棵小树忘记了。

      “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合欢树”的存在,甚至连搬家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它——“悲痛弄得我们都把那棵小树忘记了”,表明在“我”眼里的“合欢树”并非从一开始就与“母亲”挂钩。重要的是,“我”对“合欢树”的重新认识(或重新发明)是通过他人的询唤完成的:“有一年,人们终于又提到母亲:‘到小院子去看看吧,你妈种的那棵合欢树今年开花了!’我心里一阵抖,还是推说手摇车进出太不易。”“合欢树”被回溯性地重新命名并借此获得独特的价值——更确切地说,是经过了误认(开始以为是“含羞草”)到再认的过程;经过邻居,叙述者“我”被询唤为一个将“合欢树”与“母亲”关联起来的主体。就此而言,我们可以把“合欢树”理解为一个精神分析意义上的“征兆”:“征兆是无意义的踪迹,其意义是不能从隐藏在过去的深沟中予以发现和挖掘的,而只能回溯性地构建——分析产生真理;即为征兆提供符号位置和意义的意指框架(signifying frame)。……每一次历史断裂,每一个新的主人能指的到来,都回溯性地改变了一切传统所具有的意义,重构了对过去的叙述,使其以另外一种新方式具有可读性。”[2]人们把“合欢树”和“母亲”联系在一起,就在这一命名的瞬间,“我”开始赋予这棵曾经被遗忘的合欢树以意义。——那么,“合欢树”就是“母爱”的象征吗?不是。

      我摇车离开那儿,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

      ……

      与其在街上瞎逛,我想,不如去看看那棵树吧。我也想再看看母亲住过的那间房。

      ……

      我摇车在街上慢慢走,不想急着回家。人有时候只想独自静静地呆一会。悲伤也成享受。

      文章中多次出现“我”不愿意到小院子里看一看,似乎在逃避面对什么东西——是因为“我”愧疚于母亲吗?或许是,但叙述者为什么又说,自己后悔前两年没有推车进去看看?似乎始终有重重困难阻碍叙述者进到小院子里,尽管这些困难其实根本不算困难:“我要是求人背我去看,倒也不是不行。”那么,为什么叙述者始终没有回到母亲曾经住的地方?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去看合欢树?

      如果我们把浮在文本表面、看起来容易理解的“母爱”(请注意,文章中没有一处出现这个词,甚至题记中也不是“母爱”,而是“母亲的呼唤”)重新解读为拉康术语中的“幻象”,或许可以对上述问题进行某种理解。在齐泽克的论述中,“幻象”是与“征兆”相对立的某种话语建构:“征兆暗示、示意某些没有隔绝的、一致的大他者,大他者将回溯性地为其赋予意义;幻象暗示要删除的、阻塞的、隔绝的、非完整、不一致的大他者——这就是说,他填补大他者的空隙。”[3]与其说作者希望借“我”来表达对母亲的歌颂,不如说他早就意识到这样一种歌颂会落入大他者话语(符号秩序)的圈套——“我”想表达的恰恰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母爱”(及其一系列扮演主人能指角色的能指,如“无私”、“宽容”、“勤劳”、“伟大”等等),而如果读者把“我”不愿意进入小院子,理解为对“母爱”的愧疚心态,其实就与大他者话语相互合谋:重新缝合了文本通过征兆(“合欢树”)而打开的缝隙。关于这一点,下文还要进行论述。目前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我”拒绝回到小院子的行为,应该被理解为“拒绝向自己的欲望妥协”的行为。——对此需要进行如下解释:一般意义上的“母爱”作为大他者话语建构的“幻象”,“使我们逃避那难以忍受的僵局,在僵局中,他者需要从我们这里得到某物,但与此同时,我们无力把他者的这一欲望翻译成一个实证性质询,翻译成一个要去认同的委任”。“母亲”对于“我”而言,是一种创伤性体验,是无法被加以符号化、无法阐释和理解的事情——是作为“幻象”的“母爱”的对立面。在这个意义上,“我”拒绝回到小院子,拒绝去重访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屋子,就是拒绝作为“幻象”的“母爱”所建构起来的欲望客体:“当我们在现实中遇到一个客体,它具有幻象化的欲望客体的全部特征,我们仍然会多多少少地感到失望;我们体验到了某种‘并非如此’;显而易见的是,最终找到的实在客体并非欲望的指涉,尽管它具有一切必不可少的特征。”[4]由于叙述者并不试图乡愁般地歌颂“母爱”,他也就清楚知道,哪怕重新访问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到那里“物是人非”的一草一木,也只会让他“多多少少地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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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合欢树”成为与小院子类似的“幻象化”欲望对象,叙述者不愿意直接面对这棵每年开花的树。但是,为了表明“合欢树”具有的独特地位(作为一个“征兆”),叙述者又必须以某种方式表向读者标示其作为“征兆”的存在。因此文中出现了邻居家的小孩这一角色:

      说起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里现在住了小两口,女的刚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哭不闹,光是瞪着眼睛看窗户上的树影儿。

      在关于“母爱”的阐释路径中,小孩这个角色显得有点多余;但是,“孩子”对合欢树的“凝视”却把后者的“征兆”地位显现出来:在这里,凝视并不对事物进行解释,但它把事物抵抗阐释的一面显现出来,“合欢树”作为征兆,是“一个抵抗沟通与阐释的惰性瑕疵,一个不能囊括在话语循环、社会粘结网络循环中却又成为其生存条件的瑕疵。”[5]换句话说,“合欢树”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既没有“合欢”的字面意义,也没有“母爱”的隐喻意义——但它作为征兆却意味着“我”对母亲的复杂感情:围绕“母亲”这一创伤性体验而建立起来的符号秩序,本身就因为这一创伤性(或不可能性)的内核(“母亲”)而存在短缺,“幻象”(“母爱”或回到小院子看看)试图填补这一短缺,而“征兆”(“合欢树”)则扎扎实实地将这一短缺表征出来。当年“悲痛弄得我们把这棵树都忘记了”,而如今,当这棵树被重新命名为“征兆”的时候,它重新带回了曾经的创伤记忆。

      文章开头几段,都是叙述者对当年关于母亲的种种事迹的追述。但是,叙述者采用的相对冷静的语调,与其说体现出“母爱”的伟大,不如说“母亲”的种种事迹无法被组织到一套完整丰富的叙事安排里。因此,叙述者受到的“安慰”也是来自某种神秘而不可知的东西:

      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在树林里吹过。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母亲”占据着创伤性内核的中心,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它构成了符号秩序所无法化解的“原质(the Thing)”——符号秩序无法包容穿透的“坚硬内核”;并不是符号无法穿透的这个原质模糊了意义,而是任何试图阐释它的意义反过来令我们无法真正体验这个原质带来的震撼。叙述者对母亲的追述,与其说是做出了解释,不如说是表明了解释的不可能性。

      因此,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便是:如果我们设想叙述者真的去看了合欢树,这个行为的象征意味是什么?如果“母亲”永远是不可阐释的,那么追求征兆的阐释,又有什么意义?

      在《合欢树》发表之前三个月,史铁生写了著名的小说《命若琴弦》。如果假定作者在这段时间内的思想是一贯的,我们或许就可以从这篇著名的中篇小说里寻找答案。在小说最后,作为主人公之一的老瞎子,通过一辈子努力而终于弹断了一千根琴弦,最终却发现所谓的“药方”只不过是一张白纸:

      他一路走,便怀恋起过去的日子,才知道以往那些奔奔忙忙兴致勃勃的翻山、赶路、弹琴,乃至心焦、忧虑都是多么欢乐!那时有个东西把心弦扯紧,虽然那东西原是虚设。老瞎子想起他师父临终时的情景。他师父把那张自己没用上的药方封进他的琴槽。

      对此,我们可以模仿齐泽克的话说:无法阐释但却始终在场的“原质”,并不是康德所谓的“自在之物”或认识论意义上的无能为力——相反,它本质上什么也不是,它就是一张白纸,一个空隙,一个短缺,一种创伤经验,或本体论意义上的不可能性。当老瞎子回首过去经历过的生活,回忆自己为了弹断一千根琴弦而付出的努力时,他才意识到这些点点滴滴其实构成了真正的生活。但是,重要的并非由此得出结论认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恰恰相反,重要的是看到,原先呈现为阻碍的东西(需要弹断一千根琴弦),最终证明就是问题的答案本身:“黑格尔式的从意识到自我意识的过渡,暗示出对某个严重失败的体验:主体(意识)想揭穿幕后的秘密;他的努力失败了,因为幕后一无所有,而‘一无所有’就是主体。”[6]正是通过发现“药方”上什么也没有,老瞎子最终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意义(成为“主体”),而不断追求某种目的、不断想要“揭穿幕后的秘密”的小瞎子,仍然有待自己去发现“真相”、认识自我。

      回到《合欢树》,我们发现,“合欢树”作为征兆表征着符号秩序的短缺,它一方面拒绝任何阐释,另一方面又把“我”询唤为一个与此有关的主体,使“我”不断产生希望追求和阐释“原质”的欲望。但是,由于作为创伤性经验的“母亲”本身就是大他者(符号秩序)的短缺,追求阐释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用“幻象”(“母爱”)填补并缝合这一短缺和空隙,建立起一套通常意义上的、充满乡愁的歌颂“母爱”的话语;要么面对下述事实:这一符号秩序的短缺也正是作为主体的“我”的短缺,“我”不可能通过缝合这一短缺而平息“征兆”带给“我”的焦虑和欲望;穿透“征兆”的行为所揭示的真相,就只是这一“短缺”而已。追求真相,不过就是对此一永恒的“短缺”有所意识而已。叙述者把前一种可能性交给了将来长大了的“那个孩子”:

      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到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看那棵树。但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

      “合欢树”或许会和孩子的生活联系在一起,成为过去生活的一部分,成为“物是人非”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成为“幻象化”的欲望对象;但是,对于那个孩子来说,这棵树不会成为一个指向创伤性经验的“征兆”,或一个拒绝阐释的客体。在这个意义上,这个孩子可以在“想起他自己的妈妈”的时候“跑去看看那棵树”,但“我”却不能够,因为——

      一个普通的日常行为,一旦发现自己占据了原质的不可能的位置,并开始化身为欲望的崇高客体时,就变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这一客体或行为本质上可能是极其平凡的。它只需去占据大他者中神圣/禁止的空位,而一整套难以逾越的障碍围绕着它出现;客体或行为,尽管极其平凡,还是无法达到或实现。[7]

      我们或许可以把文章题记中的“母亲的呼唤”过度阐释为某种与“母爱”相对峙的因素:“母亲”声音的独特性,并不落实为某些具体的主人能指,但它吸引人聆听、动容、前往;它无法被置换为一系列普遍性的价值叠加,也不可被还原为某些固定的意象。与此相对,“母爱”的普遍性格往往包含着一套样目繁多的价值或情感,哪怕据说“母爱”总是具有“不可替代”这一“单一价值”。归根结底,确实可以说这篇文章是关于“母亲”的独一无二性,但这一独特性却无法被任何其他能指代替,甚至“伟大的母爱”也不行。这也就是为什么,叙述者再三写道,其他人似乎都无法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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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奖之后,登门采访的记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认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准备了一套话,说来说去就觉得心烦。

      ……

      院儿里的老太太们还都把我当儿孙看,尤其想到我又没了母亲,但都不说,光扯些闲活,怪我不常去。我坐在院子当中,喝东家的茶,吃西家的瓜。

      为什么别人无法理解“我”呢?因为只有“我”占据了那个“主体”的位置,“征兆”只向着“我”敞开其存在;也只有对“我”而言,“母亲”呈现为原质的存在。就像卡夫卡《在法的门前》里那扇面向可怜的来访者的“法的大门”——只有他能够面对这扇门,而他又永远无法进入这扇门。

      浅析《合欢树》的行文构思艺术

      作者:魏敏

      【摘 要】史铁生的合欢树是一篇文质兼美的好文章,其情感感人肺腑,许多有关于此文的鉴赏性文章也恰是从其思想情感方面入笔。其实在行文构思方面此文也堪称典范,笔者就是从其行文构思的几个突出之处进行简要的赏析。

      【关键词】合欢树 选材 叙述 构思 语言

      《合欢树》是史铁生一篇追忆母爱的文章,写于1984年11月。这一年,为自己付出一生辛劳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但小有名气的史铁生却时常怀念那位对自己不离不弃,含辛茹苦的苦难母亲,并且想与慈爱的母亲共享收获的欢乐,可是偏偏已不能够,这是怎样的悲哀啊!于是在柔肠百转之中写下这至情的怀念。正如他在《有关庙的回忆》里写道:“母亲,她的灵魂并未消散,她在幽冥之中注视我并保佑了我多年,直等到我的眺望在幽冥中与她会合,她才放了心,重新投生别处,投生在一个灵魂有所诉告的地方了。 我希望,我把这个梦写出来,我的黑夜从此也有了皈依” 1文章就是借合欢树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事物表达了对母亲的感激,怀念甚至歉疚。也许只有这样作者才能在黑暗中找到皈依。

      《合欢树》能够感人肺腑并且被选入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选修系列《中国现代诗歌散文欣赏》教材中。原因是它不仅在思想上而且在艺术上也闪耀着独特的光彩。

      一、以小见大的选材

      在写作中对形象进行强调、取舍、浓缩,以独到的想象抓住一点或一个局部加以集中描写或延伸放大,以便充分地表达主题思想。即选用生活中的小事来表现大的主题。合欢树的主题是表现母爱,可是作为身患残疾的史铁生的母亲做的事何止千万,但作者不是顺手拈来即入文章,而是经过精心的筛选的。文章回忆了与母亲共同生活的三十个年头,然而仅选了生活中的几个小小的片段,就把母爱表现的淋漓尽致。第一个片段是:第一个镜头是:10岁时,“我”作文获奖,母亲很高兴,说自己当年的作文写得还要好。“我”不服气,故意气她。这一片段暗含着对母亲当时那种自豪感不理解并表现出的不屑的歉疚之情。最后两句话“不过我承认她聪明,承认她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底白花的裙子。”2体现出“我”重新回首这件事时,内心充满对母亲的怀念敬意 。第二个片段是:20岁时,“我”两腿残废后,母亲为了让“我”重新站起来,不辞劳苦,“全副心思放在给我治病上”3。当时,医院放弃了“我”,“我”也“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4。而母亲从不肯放弃“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花很多钱”5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也是在我身体与心灵遭受沉重打击时母亲给我最不懈的安慰。文中说到“我的胯上被熏成烫伤”6,医院的大夫说“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7,“母亲惊惶了几个月,昼夜守着我,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我还总是在留神呀!’幸亏伤口好起来,不然她非疯了不可。”8这是母亲的自责,这种责备赶越重越能表达母亲爱的深沉。第三个片段是:当母亲发现“我”想写小说时,鼓励帮助“我”。“她到处给忘我借书,顶着雨或冒着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9无论何时何地,母亲都是儿子忠实而坚定的支持者。当一个人受到如此厚重的坚持时,怎能不燃起希望之火?

      终于,30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10,“母亲却已不在人世” 11。 细心读来,可以发现作者选择的三个时间段分别是10岁,20岁,30岁,这都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作者恰恰选择了这些重要时刻的一些生活片段,表达了作者对母亲的感激,也表现了的母亲在儿子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这种艺术处理以一点观全面,以小见大,从不全到全德表现手法,给写作者带来了很大的灵活性和无限的表现力,同时为接受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这正是作者在选材方面的独具匠心之处。

      二、详略得当的叙述

      文章对“我”十岁时 、 二十岁时、 三十岁时和母亲的生活状况进行了概括性描述,突出重点,略去枝节。前三自然段主要叙述了 “我”的作文“得了第一” 、“两条腿残废了” 和“文章发表”并“获奖”三件事。而这三件事中又重点写了二十岁时“腿残”,概述了腿残后的生活和想法“除去给人家画彩蛋,我想我还应该再干点别的事,先后改变了几次主意,最后想学写作,”12却详细叙述了母亲为我治病的经历以及帮我学习写作的经历:“二十岁时” 13,“我的两条腿残废了” 14 母亲的全副心思“放在给我治病上” 15,她那时已不年轻,“头上开始有了白发” 16。母亲为我操碎了心,她“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 17,“找来稀奇古怪的药,让我吃,让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 18。当“我”说“别浪费时间啦!根本没用!” 19要放弃治疗时,母亲总是说“再试一回,不试你怎么知道会没用?” 20 “我的胯上被熏成烫伤” 21,她“昼夜守着我” 22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我还直留神呀!” 23;当“我”关注生命的价值,写小说时,她又鼓励我,“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 24。这其中有细节描写、有语言描写、有行动描写。而种这有详有略的写法寄深情于冷静的叙述之中,不急不躁,不枝不蔓。为我们再现了母亲在我身患疾病时的忧虑,担心以及对我的病的永不放弃的做法,生动感人,突出了怀念母亲赞美母爱这一主题。

      三、新奇精巧的构思

      文题虽为“合欢树”但全文并没有直接描写输的部分,只是在后半部分若隐若现的提到合欢树。其实文章并非以篇状物类散文而是托物言志类抒情散文,即借合欢树表达了母爱就是一种荫蔽。文章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前部分写母亲生前的事以我的突然残疾为重点,突出了母亲为我治病而心力憔悴但始终没有放弃。主要表现了母亲对我的悉心呵护。后面部分写母亲逝世后的事。作者把镜头推向了若隐若现的合欢树,从另一个角度来表现母爱。合欢树是母亲到劳动局去给“我”找工作时在路边挖的,当时以为是“含羞草”,先是种在盆里,后来又移栽窗前。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 25“第三年,合欢树却又长出了叶子,而且茂盛了。母亲高兴了很多天,以为那是个好兆头,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26正是在母亲的爱护和照料之下合欢树茁壮成长,如今“年年都开花,长到房高了” 27可以说没有母亲的呵护,没有母爱的滋养,就没有合欢树生机勃勃的今天。而母亲这样的爱护合欢树一方面说明了母亲的善良,另一方面也说明母亲已把这棵多难的树看成了我,若不然当母亲看到合欢树“起死回生”时为何高兴了很多天并认为是好兆头呢?由此看来前面部分写母亲对我的照顾与后面写母亲对合欢树的呵护是相照应的。合欢树仿佛是我的难兄难弟,又是母爱定的象征与化身。文章写合欢树即是写母爱,但又比直接以母爱为题显得含蓄蕴藉。这便是本文构思巧妙之处。

      四、质朴含蓄的语言

      史铁生散文语言以质朴自然见长,本文也是如此。阅读文章,犹如听史铁生话家常,对母亲那浓烈的情感都藏在了纯厚质朴的文字里了。如写到“我的两条腿残废了” 28时是那般冷静,写“母亲那时已不年轻,为了我的腿,她头上开始有了白发。”29看似客观冷静的叙述语言,但其中饱含了对母亲为自己而日益憔悴的心酸也表达了在自己突然残疾是母亲对自己的悉心照顾的感激,更多的是母亲已不再年轻还要为自己操劳,忧虑的歉意。又如“三十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过了几年,我的另一篇小说又侥幸获奖,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七年。”30同样不带任何抒情,不事任何雕琢的冷静叙述,却给了读者更多的感受空间。

      文章用词具有口语化的特点,使文章语言独具平易浅近的自然、朴素、淡雅的韵味。如“非疯了不可” 31 “躲了出去”32 “她的心里太苦了” 33 “受不住” 34“召她回去”35 “光扯些闲话”36 “忙扯到别的”37 “过道窄得一个人”38等处都使用了单音节词语,使文章语言生动、传神,如日常口语。

      琐碎的事情因为深沉的情感而统一,深沉的情感又凭借朴实的文字而流淌。合欢树真可谓文质兼美的好文章。

      树在人亡,史铁生不可面对的悲痛

      1984年11月,史铁生出自对母亲的沉痛思念,写了《合欢树》。在母亲去世多年后成名的史铁生,承受着欲报答而不能的悲痛,一棵有关母亲和他的合欢树,如今终于开花并且与屋高,他想去看却终于不敢看。

      文章先以顺序手法从作者十岁那年写起。十岁时母亲还年轻,“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二十岁时“我”两腿残疾,母亲已不再年轻,为了我的病,“头上开始有了白发”;三十岁时“我”小说发表,过了几年另一篇小说获奖,母亲却没法看得见“我”的成就了。而她曾经怎样的全副心思放在我的病上,曾经怎样的“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那样,抱了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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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自己摇着车躲到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迷迷糊糊的,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了’。我的心得到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在树林里吹过。”

      母亲把自己奉献给自己的儿子,儿子无以为报,内心被欲报而不能痛苦煎熬着,自此我们略见一斑?

      接着作者通过插叙的手法,提到本文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合欢树。母亲还活着时,有一年,她到劳动局去给“我”找工作,无意中带回一棵合欢树苗。“母亲从来喜欢那些东西,但当时心思全在别处。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长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却又长出了叶子,而且茂盛了。母亲高兴了很多天,以为那是个好兆头,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有时念叨,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

      合欢树象征什么呢?合欢树其实就象征着史铁生,象征着母亲的儿子“我”。“我”的残疾,母亲的用心照顾;体现在合欢树虽然没有发芽,母亲叹过气,“还舍不得扔掉,依然让它长在瓦盆里”;合欢树茂盛了,母亲认为是好兆头,兴许儿子的病从此有希望呢?于是“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在母亲发现“我”在写小说,找到“寄托”时,她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抱了希望。鼓励着“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你小时候的作文不是得过第一?”她只是担心着儿子,不知道儿子的前途在哪里,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一条息的路?她担心着,访问演出好像念叨着“合欢树几年才开花一样。”

      合欢树虽然象征看“我”,但毕竟不是“我”;虽然都得到过母亲的喜欢,受过母亲的照顾,但既是母亲的儿子,“待遇”就不一样。“母亲从来喜欢那些东西,但当时心思全在别处”,我们离开小院儿。当年的那个小院儿,如今住了小两口,“女的刚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哭不闹,瞪着眼睛看树影儿。是那棵合欢树的影子吗?小院儿里只有那棵树”。“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看那棵树。但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样种的。”作者过去总推说手摇四进出太不容易,他心里抖着,不敢去看合欢树;现在过道窄到一个人推自行车进出也要侧身,“我要是求人背我过去,倒也不是不行。我挺后悔前两年没有自己摇车进去看看”。他的后悔难道真的是因为前两年没有去看吗?不是的,既然要求别人背,也不是不行的话。他其实是不敢。“年年都开花,长到房高了”,我的小说如今常获奖,我“走”出了一条路了,但母亲已不在了。最想看合欢树开花的人偏偏不在,最愿意看到“我”获奖的人偏偏不在;如果说合欢树开花是对母亲的报恩,“我”的获奖不也是对母亲的报答吗?作者期望借一个小男孩长大后,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想起他自己的妈妈,跑去看看那棵树,替自己完成未了的心愿。

      但小男孩到底不是作者自己,“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子选手的”,他不知道一棵树联系过怎样的两个人的生命,他也不会知道史铁生面对树在人亡,他心里怎样的抖着。知道的人只有史铁生自己。

      史铁生的《合欢树》以意味深长的意象,朴素的语言,告诉我们一个动人的故事,议论抒情的句子很少,但读者在字里行间领略并体会着作者对母亲的深沉的爱和思念,心里不自主的隐隐作痛。

      《合欢树》鉴赏例文

      《合欢树》是史铁生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谱写了一曲感人至深的追忆母爱之曲。曲中音符如行云流水般演绎着,敲击着每一位读者的心灵。款款文字渗透着对母亲去世的悲伤之情,跳动着对母亲的真切怀念之心。

      乍一看去,觉得文章应是状物类散文,因为题为《合欢树》;然而,初读文章,有心生奇异:怎么是写人叙事文章?通读全篇,才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构思巧妙。

      文章以第六段“我摇车离开那儿,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作为过渡段,乘转结合,非常自然。前部分是追忆母亲,后部分是思索合欢树。对母亲的回忆为合欢树的意义作好了铺垫,打下了感情基调。两部分衔接流畅,浑然一体。

      作者在前部分沿着回忆的路径重现定格了母亲身影的两个镜头,以时间为序,信笔而书,笔触所至。无不渗透深情,行文如水流成溪,质朴中显风采,平淡中藏深味。

      第一个镜头是:10岁时,“我”作文获奖,母亲很高兴,说自己当年的作文写得还要好。“我”不服气,故意气她。年幼的“我”想来是还没读懂一位母亲对自己的良好禀赋能传给儿子的那份喜悦与自豪的。最后两句话“不过我承认她聪明,承认她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底白花的裙子。”体现出“我”重新回首这件事时,内心充满对母亲的敬意与眷恋。

      第二个镜头是:20岁时,“我”两腿残废后,母亲为了让“我”重新站起来,不辞劳苦,“全副心思放在给我治病上”。当时,医院放弃了“我”,“我”也“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而母亲从不肯放弃。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生命是可贵的,母亲把儿子带到了这个世界,儿子成了她另一个生命,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走向失望?文中说到“我的胯上被熏成烫伤”,医院的大夫说“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母亲惊惶了几个月,昼夜守着我,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我还总是在留神呀!’幸亏伤口好起来,不然她非疯了不可。”人生在世,能为自己疯,为自己痛的人有几个?

      无论何时何地,母亲都是儿子忠实而坚定的支持者。当母亲发现“我”想写小说时,鼓励帮助“我”。“她到处给忘我借书,顶着雨或冒着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当一个人受到如此厚重的坚持时,怎能不燃起希望之火?

      终于,30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如此的母亲是伟大的,她们总是默默地为儿女无私的付出。却从不记回报,甚至连分享儿女成功的喜悦也常常被无情的生命剥夺。“我”怀念母亲,遥想母亲,静静地在树林里遥问上帝,“风正在树林里吹过”,母亲似乎曾回来过。也许母亲从未离开过,她活在儿子的心灵里,陪伴他一生。

      细心读来,可以发现作者选择的三个时间段分别是10岁,20岁,30岁,这都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母亲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虽然30岁时,母亲已逝世了,但30岁的成就是母亲用一生的付出为“我”收获的。母亲在儿子心目中的重要地位由此可见了。这也体现了作者在选材组织上的独具匠心。

      在前部分里,我们始终不见合欢树的半点踪迹,从文中看来,第八段有一句话“我没料到那棵树还活着。”合欢树似乎已在作者记忆中遗失了。记忆的闸门在曾经的邻居的一句话中打开了“到小院子去看看吗,你妈种的那棵合欢树今年开花了!”当时“我心里一阵抖”,“推说手摇车进出不易“,拒绝与合欢树见面。为什么会“抖”?怕忆起母亲?怕难以乘受悲伤?史铁生内心的疼痛在一个“抖”字倾泻而出。

      接着,作者追忆合欢树的由来,从追忆可见,母亲无意栽种合欢树的时候是“我”已两腿残废。想来那时母亲内心的伤痛是难以言表的。她挖回这棵“刚出土的绿苗”,很大程度是寄予了一种生命常青的愿望。因为绿是生命的象征。

      我们可以细细品味这段话“母亲从来喜欢这些东西,但当时心思全在别处。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留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不但长出了叶子,而且还比较茂盛。母亲高兴了好多天,以为是个好兆头,常去侍弄它,不甘太大意。又过了一年,她把合欢树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时念叼,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这似乎是母亲全心为“我”找药方到支持“我”写作的过程的写照。我想这位母亲在料理合欢树时定是充满了对儿子的痊愈的希望的。

      合欢树被弃置在路边,在被无意栽种的一年里,无人打理。然而第三年却“长出了叶子”,还比较茂盛。这是一个顽强的生命,在逆境中生存了下来。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只有勇于面对才能拥有充满阳光的将来。

      合欢树是母亲亲手栽下的,是母亲亲自料理过的,它的身上有着母亲的影子,凝聚着深沉的母爱。母亲虽已逝去,而合欢树仍在健康生长,“年年都开花,长得跟房子一样高了”,暗喻着母爱长青,母爱永恒。

      文中三次提到那个“刚来世上的孩子”,前两次说他“不哭不闹,瞪着眼睛看树影儿”,这里的“树影儿”,这里的“树影儿”就是合欢树的影子,最后说到“有那么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他自己的妈妈”,一言道出,合欢树上处处是母爱的影子,是一生都不能磨灭的。

      作者始终对合欢树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找借口不肯去看,另一方面“挺后悔前两年没有自己摇车进去看看”。也许是他不知如何去面对失去这一份厚重的母亲吧。也许他只想把这一切深深地藏在心底,独自咀嚼,“悲伤也成享受”吧。

      文章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描写过“合欢树”,只是借回忆之手,托他人之语,一一交代“合欢树”的情况,不着一笔,却尽显风采,果然不愧是大师手笔。

      文章的语言淡雅、朴素,娓娓道来深切母爱,就仿佛和读者在聊天是不经意谈起母亲,说起合欢树一般,内心的深情没有像蓄势待发的洪水喷涌而出,仍是如涓涓细流,闲话家常一一道来,怀念、悲痛之情潜藏于字里行间,除却华丽辞藻与刻意雕饰,思绪所至,笔触所到,深切隽永的真情蕴涵其中,等待有心人细嚼。

      《合欢树》阅读札记

      《合欢树》是史铁生一篇追忆母爱的文章,写于1984年11月。这一年,史铁生继1983年以《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之后,又一次获奖,心情自然是喜悦的。然而,想到为自己付出一生辛劳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忧伤。合当与慈爱的母亲共享这收获的欢乐,可是偏偏已不能够,这是怎样悲哀啊!于是在柔肠百转之中写下这至情的怀念。

      文章以《合欢树》为题,以物象人,托物言情。合欢者,当欢也,共欢也。树者,材也。

      娘育儿望成材,儿成材而娘已殁。共欢却成独享,当欢而已不能,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文章借“合欢树”以为象征,以为线索,以为依托,千种柔情,蕴蓄其中。一个“合”字,写尽悲情,为文章定下了情感的基调。

      全文可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以年岁为序,选取生活的三个镜头:“十岁那年”,“二十岁时”,“三十岁时”。这三个镜头是“我”成长的三个阶段,概括了“我”的成长过程。这个过程浸透了母亲的心血,耗完了母亲的生命。分三层写。第一层:“十岁那年”,“我”的作文“得了第一”,希望得到母亲夸奖,母亲却“急着跟我说她自己”。“我装作根本不在意她的话,对着墙打乒乓球,把她气得够呛。”“那时候”,母亲“年轻”、“聪明”、“好看”。这一层是自责、悔愧“气”母亲,可以从“那时候”三个字体会出。“母亲那时候还年轻”,“年轻”是记忆中的母亲。这情意,决不是一个从未关注过母亲苍老的子女所能够表达与体会的。年轻,是生命轨迹上写满阳光和活力的时刻,然而当想起母亲的年轻时,却是在她已经失去年轻,失去生命的时候。自责、悔愧溢于言表,读之令人心碎。第二层:“二十岁时”,“我的两条腿残废了”,母亲全副心思“放在给我治病上”,她那时已不再年轻,“头上开始有了白发”。这一层是感激、怀念母亲,写得较详细。母亲为我操碎了心,她“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找来些稀奇古怪的药,让我吃,让我喝,或是洗、敷、熏、灸”;当我说“别浪费时间啦,根本没用”,要放弃治疗时,母亲总是说:“再试一回,不试你怎么知道会没用?”;“我的胯上熏成烫伤”,她“昼夜守着我”,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当“我”关注生命的价值,写小说时,她又鼓励“我”,“到处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着雪推我去看电影”。这语言,这行动,无不昭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至爱之心。第三层:“三十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我”的小说获了奖,“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七年了”。这一层写哀痛,“却已”、“整整”写出哀痛之深。整个这一部分是全文的铺垫。

      第二部分写“我”获奖后躲避记者采访。这一部分是过渡,反思母亲的死,求得心灵的一点“安慰”。“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是啊,生是创造,死是休息。在母亲心里,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儿女的不幸。母亲承受了人世间最沉重的苦难,为“我”耗尽了生命的油膏,该休息了!

      第三部分写“我”的思绪,以“合欢树”为依托,追忆“合欢树”的来历、培育和成长。“合欢树”的经历就是“我”的经历,“合欢树”的成长就是“我”的成长。“合欢树”是母亲“去给我找工作”,“回来时在路边挖”来的;“我”是母亲带到这世间来的。为了培育这“合欢树”,母亲付出了许多辛劳;为了救治我的生命,母亲耗尽了她的生命。这棵“合欢树”,母亲先是“以为是含羞草,种在花盆里”,“第二年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留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不但长出了叶子,而且还比较茂盛。母亲高兴了好多天”,“常去侍弄它”,“又过了一年,她把合欢树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时念叨,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十岁那年”“我”气母亲,“二十岁时”,母亲为“我”“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找来些稀奇古怪的药”,“虔诚地抱着希望”,试了一回,“再试一回”。母亲盼着“合欢树”开花,就是盼着我成人。如今“合欢树”“年年都开花,长得跟房子一样高了”,“我”也有了一点社会价值,写的小说“获了奖”。母亲亲手栽培、“侍弄”的“合欢树”开花了,而“母亲已离开我整整七年了”!这“痛”是怎样的沉重,怎样的刻骨铭心!“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一部分还写了“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里现在住了小两口”“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哭不闹,瞪着眼睛看树影儿”。树的影子,就是“我”的影子。“我”的经历和道路,“我”的追求和努力,也许会成为人们教育后生的材料,身残志不残,然而,这后生看到的也只是“影子”,“他们不会知道那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这一笔,看似闲笔,赘笔,其实闲笔不闲,赘笔不赘。没有这一笔,文章表达的情感只是个人的,有了这一笔,文章的意义更深刻,悲痛更沉重,更具有了社会意义。

      这篇文章在写法上有两点最值得借鉴。

      一是巧妙的构思。文章以树象我,似树似我,亦树亦我,树我合一,不知何者为树,何者为我;文章写的是“合欢树”,言的是母子情,亦树亦情,借树言情,构思极为巧妙。二是精心的选材。母亲为“我”做的事何止千万,但作者不是顺手拈来即入文章,而是经过精心的筛选,有详有略。文章选择“十岁那年”“二十岁时”“三十岁时”三个点。这三个点也发生了许多事,作者选择了“我”的作文“得了第一”、“两条腿残废了”和“文章发表”并“获奖”三件事。重点写“腿残”,有概述,有细描;有语言描写,有行动描写。文章寄深情于冷静的叙述之中,不急不躁,不枝不蔓。

      《 合欢树》赏析

      作者:陈宏明

      《合欢树》是史铁生怀念母爱的一篇文章。它被选入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选修系列《中国现代诗歌散文欣赏》教材中。文章用平淡的语调,按时间顺序分别向我们叙述了十岁那年由自己作文获奖引发的一件事情、二十岁母亲为他治病和鼓励他写小说的事情以及三十岁以后也就是出名以后对母亲的那种压抑在心里、让自己又悲痛又愧疚的思念。其中的文字流露出一种款款的深情,这一份真情并非像朱自清看到父亲背影时的那种辛酸和怜惜,而是在平淡的叙述中透露出的深深的愧疚和伤痛,正是从这种让作者“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的愧疚和伤痛中,我们领略到作者对母亲深不见底的追思。

      从行文思路上看,有人会说,文章要写的是怀念母亲,第一段为何要写“我”的年少气盛、轻易容不下母亲说她小时候作文写得比自己好?为何又要写母亲夸自己小时候作文写得比儿子好来打击儿子的自尊心?先说第二个问题,说母亲的行为是出于自夸,那是我们像作者小时候年少不更事一样误解了母亲的用意——当儿子在作文比赛中获得第一,母亲心中自然高兴,在这个时候说起她自己小时候的骄傲,既有让儿子一起分享自己回想美好往事所带来的快乐的成分,也有鼓励和鞭策自己的孩子百尺竿头更上一步的意味,只不过“母亲那时候还年轻”,没经验,她想不到这会给“我”的自尊心带来莫大的伤害,结果好事办坏,让“我”故意拿“可能?什么叫可能还不到?”这样的话来笑她,还“装作根本不再注意她的话,对着墙打乒乓球,把她气得够呛”。所以,打击儿子的自尊心不是她的用意。接着说第一个问题,作者写自己的年少气盛、轻易容不下母亲说她小时候作文写得比自己好,那是对自己的莽撞给母亲带来尴尬(从“她就解释”的行为中看得出来)和伤害(“把她气得够呛”)的一种追悔,所以,对于中心表达而言,这不是一种游离,反而是一种铺垫,一种强化。

      第二段写“我”病中一心想着写小说,没有顾及母亲想治好儿子的病的那种虔诚和希望的感受,竟然说出“别浪费时间啦!根本没用!”的话,而且产生“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的想法,辜负了母亲的一番殷殷心意,也写母亲为治好“我”的病而四处奔波的毫不气馁的精神以误伤了“我”之后的惊惶不安与自责,正是母亲的这一番惊惶不安、自责,与作者一心想着自己的小说创作却很少留心母亲感受的做法形成有力对比。如此行文,很好地表现出作者对往昔错对母亲的自责与愧疚。

      第三段写母亲对治好“我”的腿绝望之后,极力鼓励和帮助“我”从事文学创作。

      文章的主体从第四段开始,围绕合欢树这个意象抒写自己在文学创作上取得成功之后的深藏于内心的对母亲的强烈的思念。在淡淡的叙述中,作者竭力抑制住内心刻骨铭心的思念。

      从什么地方能看出作者内心思念的刻骨铭心和对它极力的抑制?

      一、出名之后,作者为母亲无法与自己分享成功而感到烦乱不安,到小公园躲避好心好意的记者并责问上苍的不公,而后到街上瞎逛,不想回家。作者并没有尽力宣泄这种令他烦乱的思念,而是极力地抑制它,把思念化为一杯苦水,独自一人慢慢啜饮。这里,也许有人会感到疑惑:艰辛之后的成功怎么会让史铁生心烦意乱呢?那是因为长大以后,史铁生既明白如果没有母爱、无私而深沉的母爱,在艰难的日子中自己是难以支撑过来的,也清楚自己想获得成功其实在很多程度上就是为了报答这一份无私的母爱,等到熬出了头,可愿望却无法实现,这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是如何围困史铁生的魂灵,我们可想而知。所以,此时的成功带给史铁生的不是喜悦而是心烦。

      二、作者“偶尔摇车到大院儿去坐坐,但不愿意去那儿小院儿,推说手摇车进去不方便”,这“推说”二字就可突出作者内心的情怯,他来到大院是本是想见见小院,想见见母亲生活过的小院,但是与游子近乡情怯相似,他来到大院就再也没有勇气到小院里去,那是因为他怕无法承受睹物思人的伤痛,甚至当老太太们为了抚慰他对母亲的思念而提议他到小院去看看那棵合欢树的时候,他还是推说“手摇车进去不太易”。

      三、作者为老太太们所提到的一个刚来到世上的孩子“不哭不闹,瞪着眼睛看树影儿”的事所触动,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内心情感想去看看那棵树,却又因为“家家门前的小厨房都扩大,过道窄到一个人推自行车进出也要侧身”,要求人背才能到小院去,会被人窥见自己见到那棵母亲生前侍弄过的合欢树时不能自持的样子,再一次选择默默承受,“摇着车在街上慢慢走,不急着回家”,把“悲伤也成享受”。

      上面这些行为所透露出来的是强烈的思念和刻意的隐忍的斗争,是坚强与脆弱的矛盾,这把史铁生折磨得好苦,让他愧疚,让他悲伤,也让人从中感受到史铁生对母亲那份追思的刻骨铭心。

      有人不解:文章为什么要出现“合欢树”?它有什么深意呢?

      一、母亲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文中“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地白花的裙子”、“母亲从来喜欢那些东西”两句话不显山不露水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能把铺垫做得如此绝妙,显示了作者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合欢树本身就是明证,也是见证。说是明证,那是因为母亲会为它没发芽叹息,会为它长叶高兴,会为它没开花念叨;说是见证,那是因为它见证了母亲对史铁生无私而坚忍的母爱。

      二、合欢树更是一种象征。因为在母亲的潜意识里,这棵第二年没有发芽让她叹息了一回、第三年长出叶子让她高兴了很多天、不能早点开花让她念叨的合欢树,正是病儿史铁生的影子;在作者眼里,这一棵耗费母亲不少精力、让母亲牵挂、如今长大开花的合欢树正是自己的影子。

      三、更耐人寻味的是,“合欢”二字,让我们婉婉转转地读出史铁生内心深处的愧疚与悲伤:母亲和我总是盼望着有朝一**能一起享受我成功的快乐,可如今……。儿子在成功之**特别想与昔**为他的身体和文学创作而辛勤操劳的母亲共享快乐,可母亲却早已不在人世,合欢树会给作者带来什么样的联想和感受?掩卷思之,真是回肠荡气,心酸不已。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本文内容和形式上的主要特点。一、作者对母亲的追思之情深入骨髓,而这种情感的抒发却是内敛的——心烦、愧疚与悲伤就像轻度发酵的茶叶悠悠散发着茶香那样,徐徐地吐露出绵长而醇厚的思念。二、作品构思精巧缜密。内容上,先叙写十岁和二十岁时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往事,为下文借合欢树抒写追思作了情感上的铺垫——只有母亲为儿子作出了身心的付出,才能让人感受到那份追思的真实与真挚,也成了追思的一部分;意象安排上,合欢树既成为维系母爱、维系儿子对母亲思念之情的物象,也成了思亲情苦的反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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