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圃

               215101苏州市 江苏省木渎高级中学  陈祥书

    艺圃，偏于老街深巷，位于苏州文衙弄5号。明嘉靖时由袁祖庚始建，名醉颖堂。万历时为文徵明曾孙文震孟所得，改名药圃。清初时园归姜埰，更名颐圃，后其子姜实节易名艺圃。它以偏为胜，以主为盛，以荷为馨，在苏州园林中独一无二。它以隐为艺，以意为圃，以逸为园，是明式小园林的典型代表。2000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2006年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进入圃堂，考数朝遗韵。经过高墙夹峙的三曲小弄，便到了七襄公所。走过爱莲窝，穿过姜实节讲学的旸谷书堂，便到了世纶堂：面阔三间，硬山顶式。堂上，挂着“世纶堂”匾额。堂名，为文震孟所起，保留了文氏家宅特色：54岁时，文徵明参加吏部考试，取为优等，被授翰林院待诏。明天启二年，文震孟殿试第一（状元），被授修撰之职，后官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祖孙相继在中书省任职，被称为“世掌丝纶”。据史载，文震孟刚方贞介，铁骨铮铮，风范古臣：他秉公为政，廉洁自律，多有建言；他生性耿直，立场坚定，不屈不挠；他中坚东林，反对阉党，受到拥戴；他刚直不阿，三次被贬，皆归隐药圃。继续北行，在餔饦斋西侧有东莱草堂，又名敬亭山房。大堂正中，挂马伯乐《松阴文会图》；图画两侧，有一副对联：松下论文诸贤乐耳，砚边挥笔数老陶然。端详堂名，凝神思考，应是寄托思乡之情，表达忠贞之意。探求渊源，第三任园主姜埰，山东莱阳人，明末刚烈大臣。因勇敢挺身，弹劾权贵，直言政治，触怒崇祯皇帝，而遭受廷杖，被捕入狱，被贬到宣州戍守。在前往宣州途中，明朝灭亡，北方被清占领，于是辗转苏州，寓居颐圃。自称宣州老兵，不忘戍守宣州，临死时还要求葬于宣州敬亭山。转身向西，越过小弄，就是园中主厅博雅堂：屋坡平缓，硬山前卷；正面五间，厅堂三间。袁祖庚时名醉颖堂，文震孟时称世纶堂，姜埰时叫念祖堂。堂前，有两副对联：一池碧水，几叶荷花，三代前贤松柏寒；满园春光，盈亭皓月，数朝遗韵芝兰馨。艺圃溯流风，旧屿青瑶留胜迹；敬亭传韵事，故家乔木仰名贤。显然，两副对联赞美堂前美妙景色，歌颂园主高风亮节。回顾当年，第一任园主袁祖庚，隐逸韬晦，雅洁自好：明嘉靖时，考中进士，授绍兴府推官。他秉公断案，被民间誉为袁青天。后官运亨通，逐步升迁。他曾与戚继光一起，领导抗倭，屡立大功。壮年时，他遭人诬陷，伤于流言，饱见腐败，厌恶官场；40岁时，他洁身自好，弃官归隐，从事农业，叛逆惊世。归隐后，他诗酒流连，陶醉其中，以酒浇愁，逃避现实。推究“醉颖”，当是脱颖而出者，只能以醉为醒。艺圃厅堂，艺在寓节，艺在隐韵。

    游览圃园，赏山水野趣。走出延光阁，拐弯向南，不远便是响月廊：四角攒顶，四方廊亭；面池傍山，贯通南北。关于响，解释多样，皆有道理：运用通感，沟通视听，将闻香化作听香；响通“享”，响月即享受柔纯月光。响通“向”，响月就是向往月光。响月廊与旸谷书堂斜对，旸谷为日出前隐伏之处，响月指应之以月；旸谷与响月，合而为“明”，寄寓对明朝的向往。廊头上，刻有对联：踏月寻诗临碧沼，披裘入画步琼山。意思是说，踏着明月，在碧水池边，寻觅诗句；披着裘衣，漫步画卷，观赏雪后琼山玉树。站立廊边，抬眼北岸，有延光阁：开面五间，挑浮碧波；横跨东西，平直开阔。全长28米，水面23米，超大超长，为苏州园林中最大水榭。无遮无拦，视野开阔，是极佳的观景平台。取名“延光”，含义多种：延续光线，映入光色；留传美名，承袭荣誉；养性延寿，与自然齐光。放眼池塘，荷花清逸。相传，有四面观音，为罕见名品，曾名动一时：一枝花梗顶端，有四朵荷花并蒂开放，似众星捧月，花色艳丽而雅洁不俗。不止如此，还有千瓣重台白莲，为太平军带入，曾为苏城莲花之冠。原思嗜轩内，挂有秋瑾赞白莲的诗联：朦胧池畔讶堆雪，淡泊风前有异香。推究大意，月色朦胧，在池边惊讶看到白莲如同堆雪；烟笼雾罩，清风飘来淡淡的莲花异香。荷池东岸，思嗜轩旁，有对景乳鱼亭，为明代遗物：西侧临水，四角方亭，古朴雅致。据介绍，有副抱柱联：荷溆傍山浴鹤，石桥浮水乳鱼。其意思是，荷池傍靠假山，鹤鸟游弋池中；石桥平架池面，幼鱼悠然浅翔。歌吟艺圃，清汪琬有《乳鱼亭》诗：碧流艳方塘，倪槛得幽趣。无风莲叶摇，知有游鳞聚。翡翠忽成双，撇波来复去。转眼南岸，为写意山林：东西水湾，深入山麓，隐于乱石，对比出池水开朗；前后石桥，不设栏杆，低平贴水，衬托出池塘辽阔；东南假山，山石磷屿，高林蔽目，倒影出莫测池景。正所谓是，幽畅相衬，闭塞中求敞；疏密相间，浅显中求深；高低相比，狭隘中求险。假山顶上，有朝爽亭：飞檐六角，绿树掩映。朝爽，暗含“大明”被加了（两“+”）暴力（四“×”），蕴含对大明的怀念。据记载，有两副抱柱联：山黛层峦登朝爽，水流泻月品荷香。漫步沐朝阳，满园春色堪入画；登临迎爽气，一池秋水总宜诗。艺圃园林，艺在写意，艺在隐趣。

    观看圃院，品蜗居逸乐。移步向南，转弯向东，就可进入浴鸥庭院。古代，人们常用鸥鸟比喻隐居：鸥没比喻隐居悠闲，鸥盟比喻隐居江湖，鸥梦比喻隐居志趣，鸥情比喻退隐心情。取名“浴鸥”，比喻隐居自乐，不怀世事。走进月洞门，迎面的是浴鸥池：一条小溪，由外引入，南北狭长；两座小桥，石条粗糙，贴水横卧。池周散置湖石，池东白墙高耸，墙前杂植花木；池南花坛低矮，西南竹掩墙壁，南端通向假山。入门见水，堪称一绝；玲珑窈窕，僻静宁谧。咏叹艺圃，清汪琬有《浴鸥池》诗：积泉澄不流，白鸟泛空阔。眇眇苹蓼中，数点明如雪。更有两鸳鸯，飞来共成列。转身向西，月洞门上，有“芹庐”砖额。芹，即芹藻，喻才学之士；庐，即居室，喻简陋小屋。跨进芹庐，中为湖石花坛，周为品字建筑；蜗庐成趣，堪称妙构。转身向南，是南斋：面开三间，厅方面北。室内，有桌有椅，书斋陈设，原为姜实节读书处。墙上，挂着一幅山居图，色调淡雅，意境清幽。南斋幽静，有诗赞美：僻处西南静不哗，宜书宜画竞相夸。妍荣枝叶窗前绿，一片秋声入影斜。移足向西，是鹤砦：西间小厅，座西朝东。砦，通“柴”，指栅栏、篱落。鹤，鹤鸟，闲逸高雅，超俗不凡。鹤砦，是旧时园主养鹤之所。文震孟时，药圃内饲鹤，其堂侄文柟有《药圃孤鹤》诗，中有“霜清常独鸣”“羁离望霄汉”等句。吟咏艺圃，清王士祯有《鹤柴》：长身两君子，宛与孤松映。三叠素琴张，一声远山静。嘹唳月明时，风前杂清听。古时，隐居高人都喜欢以鹤自居：常用“鹤发松姿”形容生活闲散，脱离世事；用“闲云野鹤”表现无拘无束，来去自如。向北前进，是香草居：相对南斋，相通鹤砦；面东座西，厅室正方。房前小院，种有香草；蕴藏芬芳，满院飘香。当年，为姜实节私塾之处。香草，本指含芬吐芳之草，如《楚辞》中的兰芷等。自《楚辞》以来，都以香草喻忠良之人。香草居，即忠良之居。在汉代，有王逸《离骚序》：善鸟香草，以配忠贞。在唐代，有王维《春过贺遂员外药园》：香草为君子，名花是长卿。香草喻忠贞，名花喻圣贤。香居芹庐相契相合，相映相趣。艺圃庭院，艺在蜗居，艺在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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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香草居，过渡香桥，沿池石径，向东行进。站立乳鱼桥，南望假山：山岩嶙峋，怪洞深隐，危径盘折，林木葱郁。西望池面，美景变幻：山色空朦，水波浩渺，林石深邃，亭榭虚凌。转眼北望，联想厅堂：博雅高蹈，世纶刚正；东莱赤胆，旸谷忠心。真可谓是，取法自然，再现自然，超越自然。原路返回，走出门厅；回望艺圃，激情涌动：艺满艺圃，艺闻天下；艺传千秋，艺照汗青。

 

陈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