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2003-01-02     记者 蒋韡薇 

 

　 课桌上的字句，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积淀着一代代学子心语的课桌文学，多年来一直是大学校园里的一大景观。 

　 课桌文学，有的是三言两语，也有的是长篇大论，全是个性张扬的东西。学生看到什么，想表达什么，如果不方便与人说，那么课桌是最好的载体，自然有人来欣赏，还有人将看后的感受附在后面。 

　 比如在某大学自修教室课桌上，就有这样一行“涂鸦之作”：庙小妖风大，池小王八多———题某系学生会。旁边有人又写：某系亦如是……细一数，竟有八九个系上了黑名单。于是又有人在旁边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课桌文学的最大特点是幽默。 

　 有一段流行多年的非常有名的顺口溜，据说就是出自课桌文学。“某大女生一回头，黄河长江水倒流；某大女生二回头，鬼哭狼嚎谁都愁……”这首打油诗一直编到“九回头”，挖苦那些不怎么漂亮的女生。2000年网络最流行的时候，有人给加了个结尾：“十年以后再回头，个个都是CEO！” 

　 在多年积攒的关于女生容貌的课桌文学，已经有了N个版本，其中较为经典的一个是这样的：某大女生丑不丑，此问一直绕心头。来个校园大调查，听听男生的感受。三成男生点点头：“丑！”三成男生摇摇头：“不能瞅！”三成男生撇撇嘴：“这不算丑啥算丑！”一成男生摆摆手：“我得走！女友听到会挨揍！” 

　 当然，课桌文学的写手们调侃自己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比如就有人写：“今晨操场跑步，见到美女无数，好酷，好酷，摔个眼镜飞出。”格式出自宋词。 

　 还有人写：打饭的阿姨面带“无相神功”，收钱的阿姨手快得像“六脉神剑”，忙着打饭的同学走着“凌波微步”，你插队我也插队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筷子轻轻就折断“天山折梅手”，吃多了饭堂的饭个个青筋暴露“易筋经”。 

　 吃饭、读书、考试……凡是学生生活，都可以在课桌文学里看到。虽然政治课考试名词解释的影子在课桌上也时常“露脸”，不过课桌文学最主要的内容还是花前月下的故事，这几乎占据了一半以上的空间。 

　 有人信笔黑色幽默：“结婚前一个男人发誓说他可以为那个女人下地狱，结果结婚以后他真的下了地狱。”有人写：“烟火熄灭在你的目光，我的心沉溺在痛的汪洋，如果你一定要离开，在下雨的夜晚，让我为你把星星点亮。” 

　 这样的小诗俯拾皆是，其中不乏精品。伤感的、愉快的、幸福的，都可以写出来。这与名山胜迹上被人到处乱写的“某某到此一游”相比，显然是一种别样的氛围。 

　 北京大学中文系孔庆东教授，因为回忆他大学生活的《47楼207》一文，深得学生和曾经是学生的人的好评。在他看来，课桌文学是大学里的“非主流文化”，因为不能有正常渠道发表，所以选择课桌，也算是一种校园亚文化。“当然，所有的学校和官方意见都是对课桌文化持批评和禁止的态度，从学校管理的角度看，有合理性。如果只是简单地批评，我看是无济于事的。课桌文学流露出的，往往是学生最真实的想法，所以学生管理部门、团委最好还是对课桌文学加以研究。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课桌文学，还是应该持比较宽容的态度。”“我小时候，在课桌上涂写是被指责为‘不爱护国家财产’的，现在看来，这还真是说得太严重了。涂涂写写本来就是人类很自然的行为。我们的文字不就是古人乱涂乱画来的吗？只是堵并不解决问题，你不让他在课桌上写了，那么也许他就去厕所写了。课桌文化消失了，厕所文化反而繁荣起来。不过，最近几年互联网的繁荣也让课桌文化有了新发展，学生们可以在网络上发表这些‘非主流’的文字，课桌文学在一定程度上有减弱的趋势。” 

　 孔教授在韩国的一个女子大学教书的时候，看到课桌上有女生画的男性裸体图画，联想到国内大学课桌上，也有男生画的女性裸体图画，不禁哑然：课桌文学就是这么真实地表达着学生的所思所想。 

　 也许，正是因为课桌文学忠实地记录着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这让它在校园里获得了和民谣一样的位置：不管外界说它好、说它坏，学生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