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2003-01-02     江苏沛县湖西中学 徐浩 

 

　 妈逃走了，逃得很远很远。十年过去了，我没有她的一丝消息。时间让我忘了她现在究竟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却只是按时提醒我和爸每年年前给她寄大量钞票过去。 

　 每一次我都能从爸的那头灰发中多数出几根银丝———那是一棵老树最后的挣扎，等到满树白花绽放时，树的生命也殆尽了。 

　 白的花在火中很灼眼，每次回到家，我的眼都痛得厉害。我对爸说，以后你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了。说完，我便逃了，我怕……我的眼好痛。 

　 我知道我在躲避，躲避世间的一切，包括爸在内。我用10年的时间精心为自己建造一座城堡，城外的东西城里都有，不过这一切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拥有自己的太阳，我想它时，它会不分昼夜地伴着我，抚平我深深的伤痕；我有自己的冰雪，它会装满城堡，把空间时间全部冷冻，让我沉溺在寂寞的痛苦之中，就这样慢慢地死掉。 

　 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会死亡，人的一生也是等待死神的一生，叱咤风云的英雄最终也会和苟且偷生的乞丐一起回归黄土。可人看到了这暴露在阳光下致命的伤口，在一阵无用的惶恐后便自欺起来，于是有了许多哄骗自己和迷惑后人的经典人生哲理。 

　 妈没上过学，不知道孔老夫子是何许人也，却也因此幸运地逃脱了这个千年万年不变的狗屁也不是的怪圈。她逃了，好潇洒，丢下爸，我和嗷嗷待哺的妹妹，永远地逃亡了。 

　 以后的日子，在爸的世界里太阳依旧每天从东方升起，而在我的心中又有了一个从西边升起的永不沉落的太阳。 

　 妈的超俗，可望不可及。虽然我久居心灵的城堡，但是现实中我不知不觉地被搅拌在世俗的情感旋涡之中。借了一个人的感情还给给予我关爱的人，再借另一个人的感情还给这个人。就像是在砌一堵少了一块砖的墙，不管你怎么安排，它总是一堵少了一块砖的墙。 

　 爸是一位很出色的泥瓦匠。他总能在生活的狂风暴雨来临之前，及时地堵住风雨要过的洞。我和妹妹也总能在狂风恶浪中躺在爸用感情编织的小船中无忧无虑地玩“拍拍手”的游戏。 

　 如今，我长大了，下巴早就耐不住性子拱出了毛茸茸的胡须。我向爸要那把被岁月磨得泛着寒光的泥瓦刀。他无语，也不给。 

　 爸，你该逃走了，为什么还用你那弯得不能再弯的腰杆为我们遮风挡雨？儿子已经长大。我好想能在你半百的寿辰之际，送给你一件世界上最漂亮的衬衫。爸，你还记得，那一件你只在新婚时穿过的白衬衫吗？后来在妈走后，你把它送给了我。太大了，我要把它的大部分掖在裤子里。如今我把满目疮痍的它放在了衣橱的最里面，打算将来送给你的孙子。 

　 爸，逃吧！10年前你逃的话，我和妹妹也许会怪你，但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不是妈，你是爸，是有着父爱和母爱的爸爸！ 

　 爸，逃吧！现在是你逃的时候了，想想你年轻时的豪言壮语，你是否还有许多未圆的梦想。逃吧！就算是落山时的夕阳，它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爸，逃吧！把泥瓦刀给我。爸，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