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师报     2003-03-24     李建龙 

 

     近年来，鼓励学生在作文中自由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和思想，已来越来越得到教育界同仁的认同。有人认为，既然要尊重学生的情感体验，尊重学生的创造性，就不应该在作文评分中有任何限制，只要他们思维活跃、积极，我们都应给予肯定。像今年的一篇高考作文《潘金莲的选择》几经争议、三次定分，最终被判为佳作，就是典型的例子。然而，尊重学生独特的情感体验就不要道德观了吗？ 

     去年１０月，受领导指派，我有幸参加了本校五年级学生作文选拔赛的阅卷工作。竞赛题目要求学生续写《龟兔赛跑》。阅卷中，我发现相当一部分学生是这样续写的：兔子吸取上次的教训，一鼓作气，跑到终点，可结果还是输给了乌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原来，乌龟自知这次比不过兔子，便运用计谋，找了两个或多个伙伴分别藏在半路、终点等位置，兔子跑到任何地方，都会发现乌龟在前面。直至最后兔子请乌龟介绍取胜的经验，乌龟才洋洋得意地说出真相，并得意忘形地嘲笑兔子：这次虽然你没有睡觉，但光蛮干也不行，以后要多动脑筋。还有学生在文中写到：乌龟在中途偷偷使用了自行车、摩托车等现代交通工具，兔子凭自己的实力比赛，当然也没能取胜。总之，为了让乌龟取胜，孩子们想出了许多诡计和花招。 

     看到这样的文章，起初我也很佩服学生们的创新精神，但全面考虑后，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虽然孩子们此时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强，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但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有规则的社会中，做任何事都应该讲“游戏规则”，也都有“道德底线”。如果这个世界人人都不遵从社会公德，不讲道德，那不成混沌状态了吗？基于这样的认识，我思虑再三后，对这类主题的文章进行了酌情处理（扣分稍多一点儿）。 

     事后，五年级的教研组长找到我，问我的评分标准。我给她解释原因说：“孩子们的创新意识是值得肯定的，但我觉得，对于孩子们这种‘投机取巧’式的创新，最好还是不要提倡，并且应该加以引导，至少应该让孩子们明白是非曲直。因为我们培养的毕竟是未来有道德意识的合格公民，从小教给孩子们明辨是非的能力是我们的责任。”那位老师听了，跟我争辩说：“现在提倡尊重个性，培养创新意识。孩子们想像着乌龟运用智谋战胜敌人，这不正是具有创新意识的体现吗？有何不可？”我回答道：“合理的智谋当然可以。可这是没有规则的‘创新’，也可以说是一种欺诈行为。提倡这样的‘创新’，是在鼓励孩子做事要学会投机取巧、欺骗奸诈。人人如此，世间还有真理、正义、善恶吗？” 

     那位老师继续反驳说：“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何尝不是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表现？”我也不示弱：“话虽如此，然而，我们生活在世间之所以感到这个世界还算祥和、太平，是因为我们的社会公德和道德规范在发挥作用。也许，这种社会公德、道德规范就是做人的底线。乌龟和兔子的游戏规则是赛‘跑’。你没跑，已经违反了规则，靠投机取巧赢得了胜利，却说运用智谋赢了别人，如此下去，世间的一切不都乱了套？素质教育尊重个性，提倡创新，但这种个性、创新必须受一定的社会规范的制约，不能毫无原则地张扬啊”听了我的话，她没再争论。但我知道，她可能心里依然不服，因为我们的意见毕竟都有很强的主观色彩，没有一个具体的尺度来指导。 

     这是一件小事，可这件小事却折射出当今作文评价乃至教育评价中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问题：随着尊重人性、鼓励创新、弘扬个性的呼声越来越高，对学生的道德观还有没有要求？如果有，这种道德底线是什么？难道尊重学生个性、鼓励创新可以不讲道德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