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     2003-07-18     张智丽 

 

　　也许你来一次走马观花 

　　会觉得这里环境并不太贫困 

　　也许你小住几天 

　　又觉得这里不能生存 

　　其实，你应该做的 

　　——只是倾听 

　　带着一份尊重 

　　在这片风土中等待启示 

　　这是张承志对宁夏西吉情感的诗化表达，也是复旦大学第四届研究生支教团老师鲁绍臣最喜欢的一首诗。笔者近日来到西吉县，带着一份尊重，“倾听”了这片黄土地的子民的声音。 

　　西吉县位于宁夏南部山区，是著名的“西海固地区”的组成部分，属国家级贫困县，这里年均降雨仅40厘米，水比油贵，加上山大沟深，交通不便，曾被联合国有关机构评为“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然而，这里居住着45万人口。车行一路，那里的山色让笔者忘记了此时已经是万物葱茏的夏天。一场持续不到10分钟的小雨，让西吉县长很是兴奋，因为这场雨能让今年他们县的粮食收成翻一番。 

　　复旦大学第四届支教团的10名同学，任教于这个县的四所乡村中学，一年里，这些从上海来的老师们所带来的山外最平常的东西，在这里都成了孩子们最大的快乐和收获。三合中学的支教老师办了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图书馆；偏城中学的支教老师组织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艺术节……偏城中学支教老师鲁绍臣告诉记者，一位学生给他写信说：“老师，您实在是太伟大了，你居然能用303元给我们办艺术节。”你要知道，对于这里绝大多数的家庭来说，303元相当于他们一年的收入。 
孩子们从支教老师身上看到外面的世界

　　“在你没来之前，我只把目标停在一个地方，一心只想着长大后要当警察，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来了之后，让我知道了人的目标不能停其一处，要看多方面的，把自己的视野放广，这样才有更大的成就。我现在只想努力学习，以后能像你一样成为一名有名的大学的学生。” 

　　　　　　　　　　　　　——摘自偏城中学初一学生金霞给老师的信 

　　这些孩子绝大多数连1小时车程外的县城都没有去过。王民中学的支教老师钱捷说：“教这里的孩子英文特别难，因为象蛋糕、香蕉这些东西他们从没见过，向他们解释这些简单的单词都变得很困难。” 

　　尽管这里的一些家庭能够收看电视，但仅有的一个频道还总是突然自动转台。于是，从山外面来的人便成了孩子们感知外界世界最真实的渠道。 

　　“你们想到山的外面去吗？”作者问。 

　　“想！想考大学！”所有的学生都这么回答。 

　　“读了大学后还回来吗？” 

　　“回！”孩子们的回答惊人地一致，“我要回来当老师，改变家乡贫困的面貌，”“我要为家乡做贡献。”这些话从这些孩子嘴里蹦出来，质朴得让人感动。 
孩子们能像他们的老师一样幸运吗

　　“被资助之前，我虽然每天都刻苦的（地）学习，但内心总是无精打采。因为家庭的贫困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深深的压在了我的心底。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也许哪一天，可怕的‘辍学’二字将会降临在我的头上。但唯一能给我希望的就是刻苦学习。” 

　　　　　　　　　　　　　　——摘自偏城中学初二学生海燕的《受助之感》 

　　尽管很多孩子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望，但笔者却从支教老师那里感觉到一丝无奈和无助。 

　　张勇说：“这里的孩子很难教，常常教了无数遍都不见成效。一些学生昨天才向老师保证要好好读书，今天就又在混日子。个别孩子来学校甚至是为了逃避家里繁重的农活。”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这里的孩子比较笨吗？“不，”张勇说：“他们都很聪明，他们其中有的真的是块读书的料。” 

　　难道是这里的孩子比较懒吗？新营中学的支教老师侯宇静在支教总结会上感慨：“我去家访后才知道，这些孩子们要在家里干很繁重的农活。无论学习多差，在校多调皮的孩子，在家里都是里里外外一把手。” 

　　在此教了12年书的马学功老师告诉我们答案：一些孩子从上学的一开始就自暴自弃，因为他们不知道，今天上了学，还有没有明天，总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家里付不起学费而回家务农，那认真读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着和这里的孩子类似经历的鲁绍臣说，他在这一年中哭过的次数，比过去22年里的总数还要多，因为这些孩子让他感觉到无助，让他想起他的童年。他说，当年，也是老师为他打开了外面世界的窗，也是各界的帮助让他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他希望，他的学生们都能如他般幸运，因为“他们比我当初做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