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十堰一中    周道琴

新年前夕，同事聚餐。我们这一桌没有一个头儿，大家无拘无束，其乐也融融。单位领导轮番来祝酒，我们一遍又一遍的起立，坐下，终于惹恼了窝在我们一起的Z君，他向大家宣布：“一会谁来敬酒都不起来了，不许起来了噢！什么人来了都……”他的话音还未落，最后的一位中层干部已悄然站在他的身后，举起酒杯，大家不约而同一阵哄笑……在哄笑中关于Z君的诸多往事一下涌上心头。

Z君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人，四十刚出头。背有点佝偻，大框黑边眼镜遮住半张脸。嗜一口烟，烟不光熏焦他的双唇，熏黄了手指，就连牙齿也很难知道底色了。单位因为头儿抽烟而对烟民多有宽容。还嗜一口酒，他说啤酒是他的强项，其实白酒也可以喝半斤的。只是酒性还没有修炼好，他对好多人的看法都是在喝了一点之后痛快地说出来的。茶也爱一口，而且喜欢把没泡的和泡过的残渣混在一起，所以看他的茶杯总是茶比水多。

Z君经常穿好几年前的已洗得变了形的西服，头发也是贝多芬式的，样子有点邋遢。可是单位最早引进家用电脑的是他，后来有笔记本了，他又是第一个拿着手提。手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身上经常揣两个手机，只是从未见到他接听这一只，而那一只也响铃的尴尬。他感慨说老婆如果能随便换就好了，据他自己讲，他在家包了洗衣做饭，甚至洗碗拖地都是他的，按说应该是很模范的，不过没有考证，不知是真是假。

Z君曾在公开场合说，他是不当官，如果当的话现在给他拎包的也是副县级。有人较真就问他，为什么不去当？他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在他的咬牙切齿之间，我们明白了他的敌人是整个领导阶级。据说当初他晋升职称时，因为没能如愿，他一通好闹，领导说他二百五，可能是那个时候结下的深仇大恨。不过在两年前单位搞职位竞聘时，他也勇敢的上去呈辞了，最后虽未能获得一官半职，但我们看他对权力还是有感情的。

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发泄不满时的样子。很想在记忆里找个特经典的例子，可感觉这样的事于他而言实在太多，反倒有些模糊了。总之，不管在哪儿，不管事有多大，只要他生气了都可见他怒发冲冠、义愤填膺，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小心谨慎，不敢说话，唯面面相觑为是，感觉空气都是紧张的也是凝滞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可能惹了他，谁都可能挨他一顿臭骂。一起去玩，酒喝得不乐意，他骂；出门旅游，车况不好，他骂；办公室的空调坏了，他骂。总之，他能做到无时不骂，无事不骂。而且还有一个很明显的规律，他骂当官的时候多，骂平头百姓的时候少，这让我们多少有了一些安全感。

当然作为男人，他也有很可爱的时候，那就是在漂亮的女性面前，他总是幽默风趣，妙语连珠，也很有绅士风度的。因此曾有多情女子给他抒了好几次情，他都毫不吝惜的给我们这些小弟兄们饱了眼福。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下文了。

……

又一个领导来跟他换位子请他去陪酒了，他稍做推辞走了。望着他略为佝偻的背影，猜想他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微笑的，因为他要去的那桌坐的全是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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