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蕲春一中　操奇

      当全国几百万考生在同一时间不同考场接受国家和高校的甄别与选拔时，新鲜出炉的2004年全国各地12道高考作文题也在接受全体考生乃至全国人民的考察与评价。对这12道作文题的评论，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就是对同一道作文题目的评价，也是藏否殊异，褒贬不一。本文谨以一个普通高中语文教师的眼光来解读这蔚为世界奇观的“作文十二钗”，其中自有不恰当的误读，敬请专家学者指正。

      一、解读标准

      语文气质

      这是一个作文本体论的问题，也是一项本质性、原则性的标准。作文题是以考察语文素养、语文能力为指归，还是考察政治思想素质，道德品质为目的？是积极主动执行新《课程标准》，还是保守因循不思创新？

      人文气息

      评价重点为：是否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从生活出发，以人为本？是否高举人文精神的大旗？是否具有应有的文化色彩与文学性？是否有关注学生作文的情感态度，过程与方法？是否倡导学生说真话，讲真情？

      可操作性

      评价重点：是否具有良好的亲和力？是否贴近学生生活，学习的实际？是否切入学生的各种体验与经历，使其有话可说？审题立意方面是否具有应有的开放程度，话题涉及的材料是否丰富，是否较好地实现了试题的考察功能。

      创新指数

      评价重点：是否大胆锐意创新，改革时弊？对话题作文题型和形式是否有突破？试题中的改良是否具有前瞻性、指导性、建设性？

      二、个案解读

      北京卷

      典型的范围型话题作文题。它的话题是一个词语(动词)，这个词语限定了作文立意选材的范围。这一话题兼具时代性，人文性及思辨性。我们生活在一个倡导宽容、标举包容的时代，从自然界中生物的多样性，到人类社会电脑的兼容性，政治文明中的民主性，再到后现代的多元主义，人类文化、文明、信仰的多样性，足以标志这是一个“包容”的时代。“容”，是一种人生境界，“包”，是一种人文精神；“包容”是从以人为本的根基上升华的对别人、对异己、对他者，对异质的尊重与容纳。从操作上讲，考生既有房龙先生《宽容·序言》作底色，又有个体独特的情感体验、人生经历作武库，再加上应有的思维能力作武器，写出美文华章，并非难事。北京卷作文题质朴、亲切，平和中暗藏着玄机，简洁中蕴涵着深刻。最大的遗憾是文题“包容”所倡导的精神与要求中“除诗歌之外文体不限”形成巨大的反讽，使得这道作文题目的人文指数大大降低。

      上海卷

      这是一道典型的范围型话题作文题。话题是一个单词，简练、经济、亲切。与其他作文题相比，上海题更具生活气息，人气指数更高。其一，话题贴近生活，贴近学生心灵，贴近学生的各种体验，使得考生“英雄有用武之地”。其二，考生写作时切入话题的角度丰富，审题无障碍：可写“忙”的人，“忙”的事，“忙”的都市、团体、组织，“忙”的人生，“忙”的生活，“忙”的场景，“忙”的事理……可用材料非常丰富。其三，除了必要的信度和效度外，此题还具有较好的区分度。文题看似浅易，实则见功力，考生若不具有良好的思维品质(深刻性、思辨性、批判性)，写出的作文往往疏浅鄙陋，就事论事，琐碎小气。只有透视繁忙世界人事物语的人类心理和时代精神，才能立意深刻，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其四，具有良好的导向作用。这种考题无疑会引导将来的写作教学向鼓励学生积极参与生活，体验丰富人生的方向发展。作文训练不能一味地追踪社会热点，关注社会宏大叙事，生活是作文之母，生活是作文教学的源头，是语文教学最本源性的最宝贵的事物。

      福建卷

      这是一道富有创意的好作文题，题型为列举型作文题，其列举的内容同时又是作文的范围。它的创意体现在话题性质与其他省份题目不同——它的话题是历史人物或文学形象，这道作文题成了平和保守的2004年高考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话题中列举的人物可分为几类：

      古代文化名人：孔子、曹操、苏轼、曾国藩

      现代文化名人：鲁迅

      中国名著人物：宋江、薛宝钗

      外国名著人物：冬妮娅、桑提亚哥

      当代文化名人：英国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人类杰出代表霍金

      这十位人物或文学人物的筛选很有讲究，不仅兼顾其性别、身份、术业所属领域、种族，而且做到东西方文化、科学与人文、课内诵读篇目和课外读物相结合，体现公平、公正原则，给足了学生写作空间，写作自由，可谓用心良苦。

      除了极富创新性之外，这道作文题还很好地凸现了语文气质、人文气息。新《课程标准》中明确提到“学习鉴赏中外文学作品，……注重审美体验，陶冶性情，涵养心灵……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和思考。努力探索作品中蕴涵的民族心理和时代精神，了解人类丰富的社会生活和情感世界……从历史角度理解古代作品的价值，用现代观念审视作品……。”从本体诠释学上讲，所有文本的写作是以世界为本体的写作，我们的写作本质上就是一种文化诠释，作文中的话题不能只局限于某一哲理、事理，高中生大可借上述人物诠释自己对世界本体人生百态的理解，做到大气、大胆的“六经注我”，而不是匠气、怯懦的“我注六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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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卷

      话题一个并列关系短语，是一道典型的关系型题目。这道作文题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地域性、文化性。从大的角度讲：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增加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沟通变得十分重要，而不同语种之间又存在巨大的文化鸿沟、种族鸿沟，沟通因语言而形成障碍……从小的角度讲，广东省是全国著名的方言区，粤方言、客家话、潮汕方言大行其便。这三种方言与北方方言在语音、语法、词汇方面都有巨大的差异，粤方言的声调比普通话多出5种，很多广东人不会听、不会讲普通话。这一特有的地域文化现象制约着广东省的整体发展。作为一名高中生理应掌握普通话，同时也应“关注学校和社会生活中的语言现象，了解生活区域内方言的情况，分析当地人学说普通话的主要障碍和解决对策”(《课程标准》)。从深层次上讲，语言学是当今人文学科的前沿阵地之一，语言学曾引发了现代哲学，现代文化的方向性变革。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里尔克说“语言是心灵的屋宇”，总之，语言是我们存在的根。各个民族自古以来对语言与心灵，语言与沟通都有深刻的探讨：中国古代有深入且广泛的“言意之辨”，西方《圣经》中有著名的“建造巴别塔”的传说……对于高中生而言，这道题目话题空间较局促狭窄，容易写成小论文，因为话题更像一个论文题目。另外材料中的刘基小品文《郁离子·冯父》应为《郁离子·冯妇》．

      天津卷

      一道关系型作文题。“材与非材”目的在于引导我们辩证地思索人才观。这是一条人人皆知的大道：全球化的现代生活中存在多种多样的竞争，但这些竞争归根结底是人才的竞争，人力资源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资源。那么；什么是真正的人才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充满玄机与智慧。作为一名正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的高中生理应明白：社会对人才的需求是多样化的，人类对人才的定义是多元化的。只有相对的“材”，没有绝对的“非材”。思考时可从两个角度出发：其一，对拥材者而言，应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人生价值，努力挖掘自己的潜能，做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正如伟大诗人李白所言：“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要妄自菲薄，自怜自卑；其二，对用材者而言，应能用不同的眼光打量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努力发掘他们的价值，做到“物各有值，人尽其材”，甚至“变废为宝”。

      浙江卷

      一道典型的关系型作文题。话题“人文素养与发展”是一个非常前沿且深具时代意蕴的论题，凸现了浙江这个文化大省的世界级的文化视野。从当前世界发展格局的态势来看，人类文明已呈现出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交融趋势，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正在发生有机融合，人类进步过程中偏废这之中的任何一方均会导致灭绝性的灾难。人类要想进步，必须学会用“两条腿”走路。这道作文题在语文气质、人文气息方面均有较好的表现，但其创新意识与可操作性均有不足。话题中的“人文素养”一词，对于相当多的考生来说肯定是陌生的，这样势必导致考生在审题、立意、构思、选材诸方面存在较多的障碍。其实解决这一问题在技术上很简单：只要在作文题目中对“人文素养”一词作适度的解释——北京卷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表现出了命题者良好的人文关怀，体现了以人为本的命题理念。

      湖南卷

      题型为范围型话题作文，“家庭教育”是一个长期备受人们关注的终极性话题，家庭教育又是一个改革开放以来漏洞百出，问题多多的社会热点。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何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我想说的是“成功的家庭教育何其相似，失败的家庭教育各不相同”。学生是家庭中的重要成员，有的学生甚至是家庭中的“最高领导人”。无论其在家庭中的“地位”如何，他们对家庭教育都有真切、深刻、或幸福或痛苦的体验，这一话题确实给足了他们用武之地。考生的写作毫无疑问将在立意(对家庭教育的科学的、独特的认识)、构思两个方面分出高低。总的来说，这一话题内涵丰厚，所蕴藏的论点也极为丰富，可用材料丰赡充裕，切入角度可大可小，构思可虚可实。命题风格朴实、平和，具较强的人文性、现实性。

      重庆卷

      题型为关系型作文题。“自我认识与他人期望”实际上可以简化为自我与他人之间的认可关系。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为了满足他人的期望而丧失了自我；也很多人因为不能正确对待他人的期望而导致自我毁灭，当然也有很多人因为能平衡这二者之间的关系而成为胜者。新《课程标准》明确提出“高中语文课程应引导学生认识自我、规划人生”，对于正处于人生转折点的高中生而言，这一话题的确很有思考的价值，很强的现实意义：是按照父母亲朋的期望成为一名技术工程师，还是倾听心灵的呼唤走上三尺讲台做一位心魂的工程师？是献身基础科学理论研究成为一名科学家，还是投身热浪滚滚的商潮做一个搏击潮头的企业家？从哲学上讲，“自我”与“他者”是一对矛盾而统一的范畴，人类一直在寻找它们之间的平衡点。高中生对这一话题应该有话可说，有情可诉，有理可讲。

      辽宁卷

      典型的关系型作文题。这一话题能正确引导学生认识世界，认识自我，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令人自豪的人和事当然也是丰富多彩的。“每一滴露珠，都能反射一轮太阳”，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世界决不独是名人与胜者的天下。同时这还是一道极富后现代色彩的作文题：关注平凡个体胜过眷顾英雄人物；尊重独立自由神圣平凡的个体，胜过往往专制奴役束缚大众的所谓精英人物；以“真”代替“伪”，以“凡”取代“圣”，以“个人性”颠覆“公共性”，以“个体叙事”反抗“宏伟叙事”。这道试题的出现为我们的写作带来了新的话语范式，为我们建构新的写作理论带来了新的思路。要而言之，这是一道极为平民化、极具亲和力的好作文题，那些写惯了宏大叙事话语模式文章的学生，对这样的私人化的文题恐怕会束手无策吧？！

      江苏卷

      文题类型兼而有之：既可说是关系型，也可说是观点型，还可说范围型——这正体现了江苏题目中“灵动”的特点。话题内涵深刻丰富，语言表达优美典雅，具有较强的文化气息与哲学气质。无论是“水的灵动”还是“山的沉稳”均可作以下三个层次的读悟：其一，自然意义上的山、水；其二，由自然界的山、水而推及人事、性情、道德、文化意义上的山水——古今中外有关山水的文化积淀极为丰富；其三，撇开山水，提炼出哲学意义上的“稳中有变、动中有静”这样的话题。“稳”与“变”，“动”与“静”是哲学中两对矛盾统一的范畴，可以藉此展现考生思维深刻的辩证性。

      此道作文题兼具文学性、诗性，同富语文气质与哲学气质，对文化积累不够的考生而言无疑是一道难题。

      全国卷

      关系型的话题作文。话题不新鲜，属情商(EQ)教育问题，是很多地区各级各类考试试卷或训练题中常见的题目。审题难度不大，但立意创新的空间也不大，无非是“正确看待挫折带来的痛苦”。学生可用材料倒是极为丰富。这道作文题唯一可取之处是其表达材料的形式有时代性，非常新鲜，不再从故纸堆中搬取老古董。不足之处是话题表述啰嗦不简洁，不如直接命为“以‘挫折’为话题”，命题者可能为了标示自己的创意，或者为了刻意限定话题写作的范围而求新，结果适得其反。

      湖北卷

      范围型作文题。材料浅易，寓意深刻，具有很强的自省与警世作用。话题“买镜”，从语法上讲是一个动宾关系的短语，这与以前的以及今年全国各地话题的词语关系均不同，在审题上构成了一定的障碍。从命题技巧上讲，“买镜”可以换成“自我认识与他人评价”之类的话题，这样以来考生在审题时就不会“遭遇”人为的无谓的障碍。“买镜”有两种情况：或买明镜，或买昏镜。买明镜者，以他人为鉴可以知得失，属虚怀若谷，海量胸怀，大人风范者；买昏镜者，拒斥他人客观评价，反对他人正确的意见或建议，自高自大，不敢也不能正视自己的缺点、弱点。总之，买镜是一门做人的学问，是一门做人的艺术，可以看出做人的境界。赞歌或甜点往往愉悦了你的耳或口，但却败坏了你的胸与怀；批评或苦药往往疼痛了你的心与胃，但却提升了你的灵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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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整体评价

      2004年全国12道高考作文题，如同新鲜出炉的12位殊色佳丽，气质各异，风韵无同。或灵动，或沉稳，或平易，或典雅；或朴拙中藏寓大气，或秀丽中飘逸神韵。总之，十二佳丽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但正如中流击水成败有分晓，华山论剑境界自高下，本文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按上述评价将其排出座次：

      上乘文题：上海卷、辽宁卷、福建卷

      中等文题：江苏卷、重庆卷、浙江卷、北京卷、湖南卷、天津卷

      下乘文题：湖北卷、广东卷、全国卷

      四、教学启示

      1．高考作文命题越来越注重作文题的文化性、人文性、平民化、生活化。

      2．高考作文命题越来越凸现《语文课程标准》中的新理念、新目标。

      3．高中语文教学必须突出语文的人文性，重视学生主体心灵的健康成长。12道作文题无一例外地表现了对人的心灵、精神的重视。教师应注意引导学生编写心灵成长史。

      4．语文教育中的技术主义者将自掘坟墓，新《课程标准》与2004年12道作文题一起为技术主义者敲响了丧钟。

      5．要想写好作文，每一个高中生必须有一个好的“胃”。首先“胃口要大”，广泛的阅读与积累的重要性日益明显；其次“胃口要好”，深入的思考、领悟与聪慧的整合吸收也日益重要。一个好的语文之“胃”可以提高你的思想认识、文化品位、审美能力、思维品质。

      五、命题期望

      1．期盼更多大气灵动、意蕴丰厚、文化品位高的作文题。

      2．更多一些人文关怀，以人为本，不再为难考生，拿名词术语吓唬考生。

      3．守经达变，返本开新，创新的步子应迈得更大一些。例如倡导多元主义，每份试卷可采取多道作文题选作一道的形式，为考生营造更自由广阔的空间。

      4．更多一些现化意识(反对宏大叙事，倡导个体价值，凸现真我小我，突现自由意志)、开放精神(广东、浙江、上海、北京四个开放度最高的省市居然都表示了对诗歌文体的拒绝，叫人大跌眼镜。这种做法对热爱现代诗歌创作的考生无疑是一种打击与伤害)。

      5．评价标准更多元化，评价功能也应重视考察考生写作的情感与态度、过程与方法，而不只是重视结果即写作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