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常州新桥中学 刘成

      我之所以要谈谈阿Q的恋爱问题，是因为我们的同学在初步赏析《阿Q正传》的时候，往往与未庄的人们一样，把阿Q对吴妈的真情表白理解为阿Q对吴妈的调戏侮辱。真像《过把瘾》里所苦叹的那种无奈和迷惑：“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阿Q跪在吴妈脚下说的那句“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的“糊涂语”，其实是阿Q飘飘状态的真情流露，是对吴妈“说也说不清楚”的渴望和追求！

      阿Q的爱难以被未庄的人们理解和接受，主要原因就是阿Q的社会地位和阶级地位极其底下，不但赵太爷和洋鬼子等上层人物可以向他扬起苦丧棒，而且那些身强力壮的闲人们也可以“莫须有”的借口揪住他的黄辫子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几个响头，并且非逼他承认是“人打畜生”不可。阿Q本身又是一个破产的农民，破产到一无所有。恋爱悲剧之后，连头上的破毡帽也以酒钱的名义抵押给“教诲”过他的地保，那件曾藏有虱子的破布衫大半也成了少奶奶儿子的衬尿布，小半破烂的便做了吴妈的鞋底，那床棉被换来了红烛一对香一封黄酒一碗……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最底愿望也难以实现，又怎能去追寻更高层次的爱情生活呢？此时的阿Q，在未庄人眼里，连狗也不如，因为狗可以咬人，至少有权利对着人狂吠，但我们的阿Q却没有这种权利。吴妈肯定感受不到被这种人追求的幸福，刻骨铭心的只有奇耻大辱和无地自容。所以地保如此教训阿Q：“阿Q，你的妈妈的！你连赵家的佣人都调戏起来，简直是造反。”

      阿Q的爱也难以被当今的人们所理解和接受。现代的人们对爱的理解和追求既有古典的神圣高雅，又有时代的文明和浪漫，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动人心弦的生死苦恋，像刘兰芝和焦仲卿那撕心裂肺的生人死别，像小燕子和五阿哥“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罗曼蒂克……人们对爱情的理解博大精深，最基础的也应是男女间相互爱慕恋念心与心碰撞的火花，而阿Q 的爱却是一句“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的表白，这样的表白原始无比，明显带有低级动物的本能。就算在思想如此开发的改革年代，甚而至于更开放的西方国度，面对阿Q式的求爱，哪一个女人不会被吓得大叫“抓流氓”，或者急拨“110”？更何况这是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社会最深处呵！

      但阿Q毕竟是高级动物，他说的“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也是一句人话。对阿Q而言，他的初恋如此短暂和痛苦，但毕竟是他内心世界第一次爱的萌动他用这句话，再加一个“跪”的动作，向吴妈表达真实的渴望和追求，他别无选择，因为阿Q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吟唱不出诸如“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的情歌情诗，他也无法给吴妈写一封长长的情书来铺展自己的心路历程，他毕竟是一个连自己也承认是虫豸且无名无姓甚至连圆也画成瓜子状的农民。但阿Q的爱却热烈真切，尽管这种爱更确切地说是单相思，自从他拧了两把小尼姑的脸颊后，尼姑脸上那种女人特有的滑腻害得阿Q飘飘不已，再加上一句“断子绝孙”的话深深刺痛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他，从此“女人”就占据了他心灵的全部，抑制不住的刹那间，他就理所当然地把丘比特之箭射向了近在咫尺唠唠叨叨的吴妈。尽管许多人不能理解和接受，但鲁迅明白，阿Q看中吴妈，其实是吴妈天大的福分呢，因为吴妈也有不可谅解的缺陷，那就是脚太大。

      或许吴妈的心里从来就不曾给阿Q留有一席之地，但我们的阿Q却永远惦记着吴妈，当他游行在通往生命终点的古街古巷之时，无意中竟看到了茫茫看客中久违的吴妈，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多想为她唱一曲《小孤孀上坟》，或者《龙虎斗》里的“悔不该”……可惜这一切的一切，吴妈一点不懂，常常令读书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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