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国

      这是一个世间变化纷繁，令人眼花缭乱的时代。无情的时间正改变着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当然也包括人们的“为官”理念，即使是在我国最基层的村级党政组织。

      我从小生长在农村，父亲是一个解放初期入党的老党员，几乎与此同时他就担任了村干部。但在哪个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运动频仍的年代，品性正直的他几起几落。孩童时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公社领导找到父亲，非要‘文革’中离任村书记职务的父亲再作冯妇。想到二十几年做干部家属受到的牵累、委屈，母亲为此闹得寻死觅活，后来领导只有以党性、党籍相逼迫，这才使视政治生命高于一切的父亲就范。而这在当年绝不是‘个案’，当时好多村里的书记、村长、生产队长，这些需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差使实在无人愿干，只好硬性摊派到某性格懦弱的党员（村民）上，就像清代小说家蒲松龄笔下《促织》中那个倒霉的成名；有的小村 ‘轮流执政’，村长的职务甚至将身体健全、没有智力缺陷的青壮年轮一遍。而当时村干部中途辞职（农村俗称“撂挑子”）实属家常便饭。公社领导常常为了劝说他们留任（农村俗称“扶挑子”）而疲于奔命，红脸白脸同时唱，软硬兼施才使村级、队级组织不至于瘫痪。

      时近不惑之年，在城里工作的我春节回家探亲，这时早已因分田单干而取消了生产队，只剩下村级组织在运作。年前连续几个晚上我看到，过去门可罗雀的家忽然变得门庭若市：原来的支书为连任，想当支书的一些党员为取而代之，纷纷轮流到早已因为年迈而退出村级政坛多年的父亲这里拉选票，开门见山的、迂回曲折的，无一而足。你方唱罢我登场，露骨的表演令迂腐的我这个教师瞠目。后来我从乡亲口中得知：左右邻村许多村，书记、村长换届选举时，为了当书记，一些党员到全村党员家封官许愿地找同盟；为了当村长，一些村民到全村村民家巧言如簧地拉选票。一些幼稚的人如果问起他们当官的理由，他们均美起名曰“追求进步”、“实现自身的价值”、“为民造福”。绞尽脑汁上台后，他们差不多都会实实惠惠很捞一把，下次换届，差不多都会被选下台。远近村里，几乎没有能连任的村干部，过去几十年连任的情况已经凤毛麟角了。

      耳闻目睹这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乡村“官场现形记”，我心中不禁打下了几个大大的问号：这到底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倒退？这是权利意识的更新与“为官”理念的异化，还是人性道德的泯灭与公仆良知的堕落？这到底是追求崇高理想、实现自身价值的需要，还是功名的高度诱惑、利禄的强力驱使？

      江泽民同志曾经指出：“吏治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为此，党和国家在各级干部的选拔任用问题上积极探求摸索，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当前的村级党政干部的直接选举（无预先指定候选人，无记名投票，俗称“海选”），可以说在民主的进程中迈出了可喜的一步，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但是也应该看到，当前农村干部的产生方式正处于两难的境地：上级任命村干部的弊端众所周知，任人唯亲，拉帮结伙，过去在书上才能看到的封建社会的“卖官鬻爵”已经在很大的范围内重演，“当官不发财，请我也不来”就是一些“买官者”发出的真情告白。而正在施行的农村基层民主选举，确实又是一柄双刃利剑，选民的民主意识、主人公的责任感、思想文化素质都还存在着许多问题，左右选举结果的确实还有农村根深蒂固的家族势力。这里面有许多主客观的原因，同时也引发我们许多深层次的思考：党和国家各级领导人要真正实现公平民主的选举，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要他们做到胡锦涛总书记教导的那样：“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还需要付出长期艰苦的努力。我们期待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因为这才是神州大地昌盛富强、伟大民族全面振兴的最有利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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