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

      ××：

      您好！

      我应该在冒号前写上什么？妈妈还是阿姨。

      你一定很诧异吧，收到我的信。

      记得母亲节那天给继母买了两朵康乃馨，她笑呵呵地接受，那笑声让我心酸。你女儿一定有送花给你吧，很开心吧！

      昨晚突然想起你，你在干什么呢？在为你的孩子盖棉被，还是在给她哼儿歌……她真幸福！

      你想我吗？哪怕曾有那么一瞬间。不会吧！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牵挂让你思念：

      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你也根本就不该生下我。

      很讨厌和爸爸“他们”一家人去逛街，每次都会碰到他们的同事，每次他们都会废话一大堆，然后微笑着问爸爸：“你有两个女儿啊？”这时爸爸跟继母都会尴尬地笑道：“啊—是啊—”之后，他们总会走到妹妹面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笑容灿烂。他们说：“这叫‘福份’ 。”

      ——是啊，这是“福份”。他们的笑声充刺在空气中，翻转、破裂。

      每当这时我都会装作若无其事。我告诉自己，不能流泪：

      流泪只能证明我的懦弱。

      其实，我一直都在流泪。

      知道你和爸爸离婚，那是我读小学一年级时——我只知道我没有完整的家了，仅此而已。

      后来，爸爸按时把生活费交给奶奶，但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上。每次奶奶叫爸爸“他们”一家人来吃饭，我都要对着继母微笑，然后让位给她并且要亲切地说“妈妈请坐。”真的，很可笑。

      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任何场合任何地点都是多余的。但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很辛苦也很无奈。

      理解，我是不需要人理解的。现在，我理解你们！理解你的背叛，理解你的自私。我知道爱情里是没有谁对谁错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他们都这么说。

      是啊！我不懂也不明白你们大人之间那此冗杂的纠缠，我只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大胆地选择和放弃，尽管我认为爸爸是痛苦的。我无法写出现在的心情，你也不会明白，也不想明白。

      也许吧，对你而言我只是你爱情搁浅的产物或者是废物，无关痛痒。我只是你写完的日记本，你想划上句号时，不料在这之后却衍生了一个逗号——一个被遗忘的符号。我不认识你，你也许早已忘记了我。如果我们相遇也只是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只有直觉经常让我回头怀疑那个经过我身边的女人会是我的母亲。

      小时候很羡慕别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可以牵着父母的手，就算摔疼了也有人怜爱、有人安慰。那种幸福，对我来说，真的遥不可及。

      奶奶说我没有一点感情，是个冷血动物。

      我知道他们爱我。可是他们的爱却让我恶心，让我排斥。我总觉得他们有的只是可怜，就像爸爸的有些同事眼神里只是同情、窃喜一样。

      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吧，我想爸爸一定也很幸福。

      你们都满足了吧？而我？

      你后悔吗？后悔离开爸爸，后悔背弃你们的爱情？

      最后，我得感谢你，是你十月怀胎孕育了我的生命，又造就了一个痛苦并微笑着、叛逆并妥协着的灵魂……

      你已不认识的女儿

      2004年10月30日

      作者邮箱： zhanggou70@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