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军 江苏省姜堰中学语文组

      1．便好——全好——包好。

      《药》课后练习三第3小题很有琢磨头。而《教师教学用书》的“解题指导”对华大妈“便好”说法的解读（愚昧迷信，忌讳极多）并不够好。从后文可知，死刑犯肯定不止夏瑜一个，同样，因“痨病”而死的穷人也不少。那么，药效有用与否华大妈一定有所了解。因此，华大妈说“吃下去罢，便好了”这句话里面就不仅仅是“愚昧迷信。忌讳极多”的问题。华大妈的话里面有希望，有慈爱，有对药效半信半疑的不安，更有对小栓的安慰。母亲就是母亲。如果她在讲这句话时意识到自己在说谎，她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华大妈的第二句话“睡一会罢，便好了”也有这些复杂的心理感受。

      2．咳嗽与吃饭。

      华小栓这个不幸的孩子在《药》中只给我们这样一种印象：第一，咳嗽。第二，吃饭。小说中，小栓从头至尾未说一个字。咳嗽就是他的语言，吃饭就是他的行动，而咳嗽加吃饭就是他的全部存在状态的写照。这里只谈咳嗽。

      鲁老夫子很具匠心。首先小栓的咳嗽是串联重大情节的一条明线，你看：人物出场时，小栓咳嗽，这时老栓预备去买“药”；吃下“药”后，与华老栓夫妇的期望相反，小栓“按着胸膛，又是一阵咳嗽”；茶馆谈“药（夏瑜）”时，小栓也是“合伙咳嗽”或是“趁着热闹，拼命咳嗽”。可以说，咳嗽声伴随着小说情节推动的开端、发展、高潮。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为他买“药”，他吃“药”，谈论与他吃的“药”有关的人时的咳嗽，都是对“药效”的最大讽刺。第二，小栓在人多嘴杂时的“合伙、趁着热闹”咳嗽应该视为一种道德的表现——不影响他人，不引起别人的反感。

      3．二十多岁的“气愤”和驼背五少爷的“高兴”。

      当听到夏瑜在狱中劝红眼睛阿义造反时，“二十多岁”的人，“很显出气愤模样”。他“气愤”什么？他的“气愤”说明了什么？当听到红眼睛阿义打了夏瑜两个嘴巴时，驼背“忽然高兴起来”，他高兴什么？鲁老夫子可真是“写猫画虎，入木三分”啊！

      首先，二十多岁的“气愤”是一种是非不辨的愚昧麻木的气愤。他认为革命者革命是不对的，在狱中“妖言惑众”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如果说他是“花白胡子”那把年纪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只有二十多岁！这就是鲁迅的高明。他告诉我们，不但“花白胡子”、“夏四奶奶”、等人不理解革命者，就连二十多岁的，体现“进化论”特点的年轻人也是麻木、愚昧的角儿。而这，不正是革命者的最大悲哀吗？同样，他紧跟“花白胡子”的一句“也恍然大悟的”“发了疯了”，明显看出是一个人云亦云、善恶不辨的主儿。

      那么，驼背五少爷又高兴什么呢？首先，在于他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这个机会非同小可。我们从“这人每天总在茶馆里过日，来得最早，去得最迟”以及连问老栓夫妇两句话都没人理睬可知，他是一个中落的小资产阶级。这样的人对革命持什么态度？应该是中立态度——既希望革命推翻昔日与他同样作威作福今天却高高在他之上的残余贵族；又不希望革命过快到来，以免损失他现在的既得利益。因此，他在“谈药”的最后说了一句“疯了”，这个“疯了”应侧重指那个“大清的天下”。所以，他这样的已经没什么身份地位而又心有不甘的人，是很为自己能插上话而高兴的（可悲的小人物！）。其次，别人叫的“红眼睛阿义”到他口里成了“义哥”，而且还熟谙“义哥是一手好拳脚”这话有很深的利害关系！作为一个没落的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驼背，他受人冷落、看轻早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此，现在能摆出一个很硬气很“好使”的铁哥们儿来，就能够拉虎皮作大旗的震一震众人的嚣张气势。他的言外之意是：我驼子也不是好惹的！而这一点刽子手康大叔是毫不在乎的。

      4．一面立着他的父亲，一面立着他的母亲。

      鲁迅在名作《秋夜》一文中写过经典的妙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句话写出了一种强烈的寂寞孤独的生命体验，写出了一种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生存现实。

      而《药》中华老栓夫妇看着小栓吃药的“一面……一面”的确又是神来之笔。如果改成“他的旁边，立着他的父母”则兴味索然。在这里，一个父亲加上一个母亲是不等于父母的！也正由于此，传达出的“两人的眼光，都仿佛要在他身里注进什么又要取出什么似的”意思才更耐人寻味。这里有巨大的艺术二度创造空间。是小说家的诗人哲学家笔法。

      5．我可是这一回一点也没有得到好处。

      《药》中革命者夏瑜的就义，有很多“受益”的人，也就是得到好处的人：管牢的阿义剥去了他的衣服；华老栓用了他的血作药；夏三爷（被）赏了二十五两银子；刽子手康大叔得了老栓身家性命的“一包洋钱”却还说“我可是这一回一点也没有得到好处”；众多茶客把夏瑜就义作为极佳的谈资，充满“活气”的谈笑；众多看客“潮一般向前赶”，然后，“仿佛许多鸭”一样观看革命者就义……这就是革命者就义带给其他人的好处。而这，恰是革命者的最大不幸。 200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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