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艳文

      梦境，谁都不陌生，而对一个曾学文学的我来说，我也深知是一种心理再现。然而，几天来，我做过的梦境尤其使我难以忘怀：因为它又使我与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见面，我常想提起笔来写点什么，然而泪水总时时挡住了我的视线，因为母亲已去世多年，我一想起她，我心中就充满了惆怅。我曾多次在街上来往的行人中寻找她那熟悉的身影，寻找她那相似的发型，甚至哪怕只找到那么一点点相似的地方，我都会有一丝的安慰——要是母亲还活着该多好啊！我是那么羡慕那些女儿与母亲笑逐颜开的情景，我也曾想过在自己毕业后能常给母亲买上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也能常给母亲买一些喜欢吃的东西……然而即使这么一点点根本都不足挂齿的事对于那时刚步入社会又遇重重困难的我来说也是枉然，我又何尝不想象她们那样呢？然而，无情的洪水却冲毁了我的家园。

      我想念我的母亲。虽然她已经离开我多年了，但我时常在梦中梦见她，就好象现实生活中一样；有时我也等待着静静地入睡，渴望见到母亲，与她一起过快乐的生活！记得有一次，我梦见母亲给我做了满满一大笺子小米干饭，金黄金黄的，她什么也没说……当我从梦中醒来时，泪水禁不住籁籁地流了下来。是啊，母亲在世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记得我上初中时，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她都早早地做好了饭菜等我回家，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还在傻傻地想，也许是我每天把书拿回家，朱德的母亲把粗粮细作的手艺偷偷地传给了她吧？！

      还记得有一次，我梦见母亲又给我做饭，耳边分明听到炒菜时铲子碰锅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并且听到她对我说：“我走了，饭已做好了。”我忽地从梦中醒来，急忙穿上衣服，拖着鞋到厨房去看，然而锅是空的，想去追寻她刚才的身影那更是徒劳，屋子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好回到屋中痴痴地呆坐，等到天明……就这样，我打发了一个梦境又一个梦境。我不仅又想起了母亲生前对我的牵挂——“要是你有房子住我就放心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的盛夏，暴雨过后山洪暴发，我家的住所被冲得房倒屋塌，我抱着未过百岁的女儿伫立在水中。那时母亲刚好从外地住院回来，我看着她那憔悴的脸，一双呆滞的眼神，心里已明白了几分：母亲已不象从前那样爱说爱笑了，她好象处于半精神病状态，而且时常说胡话——说她犯了错误，连累了我父亲；可是我父亲下班回来，她又说我们都在哄骗她。我们真是无可奈何！我望着母亲，又想到自己的遭遇，眼泪又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又过了几天，母亲的精神已有好转，我把被洪水泡过的结婚时的一床新被子拆洗干净，因为家暂住在医院的伙房，炕又小又窄，连被子都摊不开，我只好把它拿回离我家不远的娘家去做。我本想不让母亲帮助的，可母亲总说：“你做不好，还是我给你做吧！”我只好在一边做点儿次要的活，时而递点儿棉花，时而纫一下针。母亲则一针一线地一丝不苟地把我的“新被子”又做好了。我望着大病初愈后脸色腊黄、目光有些发呆、双手时而颤抖的母亲，又望了望我那床与新时没有什么两样的板板正正的被子，我的眼泪又来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又过了不几天，母亲突然去世了，她自己去寻她的归宿去了！我亲手抚合了她那双睁着的双眼……在那扯天扯地的暴雨中我的家人给她送行，高考未卜的小妹哭得死去活来好几次。我不知脸上流淌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天旋地转，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母亲生活在我家境十分贫困的时候，生活的坎坷使我常常想到母亲，想到她对我的无私温馨的爱。我未能报答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只祈求在梦中看到她那慈祥的面庞和熟悉的身形；也祈求母亲在黄泉之下安息！不要牵挂着我，也愿母亲那无私的爱永存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