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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沈从文
韩三洲

      闲时读了一些新文学史料,印象中的沈从文先生一如他笔下的湘西风景那样,宁静淡泊,遗世独立,有时候甚至还有些胆小怕事、处处与世无争的样子。比如他与老朋友丁玲之间的恩怨沧桑,就是明显的一例。建国以后,作为“地主阶级的弄臣”、“清客文丐”、“反动文人”和“带着桃红色”的沈从文,尽管著作等身,但一看到第一届文代会上没有他的名字,立刻从徘徊迷惘中惊醒,又陷入更可怕的孤独落寞之中。他惶惶不可终日,原指望能从解放区来的、现已当上文艺界高官的老朋友丁玲能帮上他一把,没想到事与愿违,丁玲对过去的旧友根本就不屑一顾。在孤立无援、惊恐不安中,这位“五四”时期的名作家选择过割腕自杀,幸而被救活,但留下的心灵伤害却是永久的。从此,他辞别文坛,远离政治,大隐于市,到历史博物馆去默默潜心古代服饰研究了。今年已百岁诞辰的沈从文先生有一句名言,即“人生是一本大书”,他的一生,可谓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远离政治的一本大书。

      即便如此,沈从文在文革期间却依旧摆脱不了政治的困扰和人事的的纷争,据陈徒手《午门下的沈从文》一文所述,当时,写大字报揭发他最多的居然是自己曾经帮助过的画家范曾,他在大字报上说沈从文“头上长脓包,烂透了。写黄色小说,开黄色舞会”。对这种肆意构陷和无限上纲,沈从文在大字报上面写下了八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十分痛苦,巨大震动。”这也成为他晚年心境最感震惊和伤害最大的一件事,使他从此再也不提范曾这个名字。前两年,范曾还曾就此事做过一番自我辩解,后来也就不清不白的撂下了。

      然而,作家萧乾在去世前曾出版过一本《风雨平生》的口述自传,首次透露出生性孱弱、宅心仁厚的沈从文也曾用类似的方式对待过自己的“右派”学生萧乾。萧乾在1999年1月30日的最后遗作里,又详细述说了这件事情:“人家都说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大弟子,其实我在文学道路上得到沈从文的指引提携,比汪曾祺要早。他是我的恩师之一,1930年把我引上文艺道路,我最初的几篇习作上,都有他修改过的笔迹。”

      但到了1957年的反右期间,在文联大楼公开批判萧乾的大会上,沈从文站起来积极发言,耸人听闻地说此人早在30年代就同美帝国主义相互勾结上了。他指的是1929年萧乾曾协助美国青年威廉.阿莱编过八期对外宣传中国新文学的英文刊物《中国简报》一事。对这件事,作为萧乾的第一个文学老师的沈从文,是应该最了解情况的。这样的揭发出人意料,但萧乾只是把它看作是在阶级斗争面前的自保的一种方式,没有过多去计较。因为只有这样上纲上线,声嘶力竭地来批判,才能让大家知道他们之间已划清了界限。所以,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一直维持下去。

      到了文革的残酷岁月,无路可走的萧乾亦想走恩师沈从文走过的老路,也曾服毒自杀未遂。1972年。萧乾从干校回京治病后,为解决自己的住房问题而四下奔波。在去看望沈从文时,见他正在狭小的住房里编写《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书,便出于好心,也频频为他呼吁扩大住房,并想托当时市革委的一位朋友帮助他解决一下。沈从文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二人在路上相遇后,便声色俱厉地痛骂萧乾耽误了他的政治前途,并质问道,“我的住房问题,用不着你张罗。你知不知道,我正在申请入党呢?”说罢,掉头不顾而去。 为了此事,两个有着几十年师生之谊的友人,断然绝交,不复往来。后来萧乾还收到沈从文的一封亲笔信,说他一旦去世,不许萧乾参加追悼会、亦不许他写悼念文章。萧乾在遗稿里写道,他并不认为老师真的要申请入党,他只不过用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并没有像学生那样沦为次等公民,只是想在政治上占一个上风罢了。到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随着政治环境的宽松,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融合解冻,但由于种种外界因素,最二人终未能见上一面,以尽释前嫌。

      诚如一首打油诗所说,“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几十年来,中国文坛上类似这种互相整治、冤冤相报的事例不胜枚举。如当年违心去批判胡风的巴金,到头来自己也成了文坛“黑老K”;几十年一贯正确的周扬,不但文革时遭受厄运,到晚年时也难逃被人批判而无处申辩的困境。萧乾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学生对老师的理解过于宽容。仔细分析一下,只能用在政治高压下知识分子所表现出的性格软弱、人性扭曲来解释。按理说,这两位作家都是属于自由知识分子,都很难见容于那种特殊的政治气候与与高压环境,他们都曾以自杀的方式来抗拒过所谓的思想改造,但又都大难不死的活了下来。在另一方面。为了改善自身的生存环境,来适应社会的生存机制,他们又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与官方所说的“坏分子”划清界限、也会违心地或主动地用向党交心等方式,去迎合当时的政治气候,来换取一个较好的生存环境。

      对此,我们可以从新近出版的31卷本《沈从文全集》新增佚文中找到作者心灵轨迹转化的零碎答案。作者在文革期间上交的思想汇报《劳动感想》里,一方面忏悔自己“脱离人民过了六十多岁,过的完全是寄生虫的生活,不以为耻”;另一方面,又企盼着“但手中的笔还得用,将可用到讴歌这个地方人民的一切新成就。”看看这些沉痛的语言,不是告别旧我迎接新我的反思又是什么?所以,沈从文主动与自己的学生划清界限、说出自己正在申请入党的话语,都可视为是在非常时期里,人的生存本能的一种正常反应。诸如此类的事情,人们已经看得很多了,像名震天下、学养丰厚的大学者如冯友兰、周一良、魏建功诸人,都不免晚节不保,去依附权贵,谄媚事主,谁又能保证沈从文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呢?要知道,几十年来,有多少开始还有些骨气的知识分子,都是在这种左右摇摆和彷徨动摇之间,才逐渐丧失掉自己的自由精神与独立人格的呀!

      ——2002年12月28日写于沈从文先生百年诞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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