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语文教学资源网 手机版
类目:首页杂文参考教师随笔
阅读:1040  
标签:教师随笔
魏晋风流之生死篇
闲云博客

      名士,正如在第一部分中谈到的,本意是指士人中享有社会名望者,即“有名之士”,是一通称。汉代那些以儒道为生命承担的志士,如李膺、范滂等,当时也都有名士之称。不过,后世所言“是真名士自风流”之“名士”,却专指那些不拘礼教、任性纵情、生活悠然又风貌倜傥的读书人,这就赋予“名士”一称一种特别的意义,不同于一般所言的著名人士,究其所以,正是由于魏晋名士的影响。苏东坡诗曰:“临淮自古多名士,樽酒相从乐寓公。”(《次韵张琬》)陆游诗曰:“饮酣自足称名士,安用辛勤读楚辞。”(《放逐》)或誉对方为名士,或以名士自称,用的都是魏晋典故,显示其放旷不羁的士人风貌。那么,魏晋时期的名士风度究竟是什么模样呢?我们可以借助于《世说新语》一书来作解读。

      1、 魏晋风流之生死篇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庄子·德充符》)人生本是一生命的过程,这过程始于生,终于死,生与死是人生之两端,是人之所以存在的依据,当然是人之大事了。因此,人如何看待生死,就会决定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汉代的史学家司马迁,在遭遇宫刑后强忍羞辱地生活,为的就是一定要完成《史记》之书。孔子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司马迁说:“所以隐忍苟活,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报任安书)故发愤著书,决心借助于《史记》的流传而使自己的生命在死后仍然可以延续,即所谓不朽。人之所以可以流名于后世,有赖于社会价值观的认同。在古代社会里,首先就是儒学伦理道德的价值观认同。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正如熊掌的价值要高于鱼,儒学道义的价值要高于个人的生命。汉代那些为维护儒学之道而蹈水火、赴刑戮在所不惜的志士,实践的正是孟子所言之“舍生而取义者也”。

      但是,在魏晋时期,崇尚老庄之学的名士们却有了新的见解。在他们看来,人虽然不愿意去死,但是死亡却是不可避免的。人非但不可以避免死亡,而且也不可能选择死亡的方式。人唯一可以掌控的,只是活着的时光。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表示不以生死系怀(晋书卷49)。张翰公然宣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任诞20)陶渊明也说:“虽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死去何所知,称心固为好。”(饮酒11)相比于汉代士人认同社会价值而追求生命的不朽,魏晋名士更重视活着时的自我感觉。人的生活是需要有意义支撑的,总是要有所珍惜的。那么,既以身后之名为虚妄,面对死亡,魏晋名士所主张的生命意义是什么呢?《世说新语》中有一则著名的故事,那就是“嵇康临刑”。

      嵇康,字叔夜,是竹林七贤中与阮籍齐名的领军人物。他的妻子是曹操的曾孙女儿,他因此成为曹魏王室的姻戚,任官中散大夫。这是一个职闲薪优又可与皇帝亲近的官职,后人因此称他为嵇中散。他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学问渊博,又长于书法,通音乐,善抚琴,多才多艺,在当时名气很高,很受人们的仰慕。在司马氏集团与曹魏集团争夺政治权力之际,他在政治态度上应该是亲曹魏的,但在行为上却表示不问世事,讲老庄之学,修养生之术,以避祸远害。不过,尽管嵇康以不问世事来避祸远害,他却是必死的。首先是,他这样一位名声赫赫的人物,社会影响太大,在司马氏与曹魏两大政治集团对垒之时,不支持本身就意味着不赞同,这就已经招致司马氏的不满,只是碍于他的名气太大,不便随意加害罢了。其次,嵇康禀性率直,言语无忌,难免树敌,这就更增加了他遇害的危险。何况他所得罪的都是司马昭的人。如山涛举荐他去吏部作官,这是到相当于今天的人事部或组织部这样的要害部门担任实职,他非但不去,还要说自己生性自由,不喜约束,说是“禽鹿少见驯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蹈汤火,虽饰以金镳,饷以嘉肴,逾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仅此婉言拒绝倒也罢,他还要说自己一旦为官,就有七不堪二不可,会有杀身之祸。因此,山涛的举荐实在是陷他于罪,并以山涛不足为友而与之绝交;行事截绝,不留情面。又如钟会仰慕他的学问名声,带着人去看他。他与向秀正在树下打铁,一个掌钳,一个挥鎚,视若无见,钟会很尴尬,只好自己找了一地儿坐下,没趣地看了一会,就起身离开。而就在钟会起身离去之时,一直沉默的嵇康开口了:“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这话颇有一点挑衅的意味:“那么,您抓住我的什么把柄了呢?”故钟会恼怒地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言语之中,已有杀气。山涛与钟会都是司马昭集团中人,嵇康虽然是不问政治,但其才华超越,为人真率,行事无忌,怕是使那些忌惮他的人无时不想置他于死地。

      嵇康有一好友叫吕安,与他政治倾向、生活趣味都相同,也与司马昭集团保持着距离。吕安的哥哥吕巽却是司马昭集团中人。吕安的妻子很美,吕巽好色而侮辱了她,于是兄弟失和。吕安向嵇康说起此事,嵇康考虑利害而劝吕安释怨不计,于是出面为兄弟二人作了调解。但吕巽毕竟心中有愧,在吕安已经放下怨恨之后,反而恶人先告状,向朝廷打报告说吕安在家对母亲不孝。这在当时是一桩大罪,要判死刑的,吕安因此下狱。在审讯之时,吕安讲述事情的原委以明吕巽的陷害,并引嵇康为证,这就将嵇康牵进了案中。司马昭本对嵇康不满,但又顾虑于嵇康的名气,这时钟会就劝司马昭说:嵇康固然有才,龙章凤姿,却是一不起之卧龙。不为我用者,越有才,越有害,何不趁此机会除掉他呢?司马昭遂下决心,以吕安不孝一案的牵连而杀嵇康。《世说新语》记载说,当嵇康被判死刑,太学生三千诣阙请求减免死刑而让他到学校中来作教师。这更使司马昭认识到不合作的嵇康影响之大,绝不可赦免,因此,嵇康无罪,而嵇康必死。《世说新语》是这样来写嵇康临刑的: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


展开全文阅读
      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雅量-2

      嵇康之死,完全是一莫须有的罪名,可以说是政治迫害。可是,在面对死亡之际,他既没有表现出反抗迫害的慷慨正义,也没有因为心底坦然而表现出无所畏惧。“神气不变”四字,是说他面对死亡时的神情举止,与其平素完全没有区别。“神气不变”写出了嵇康面对死亡的态度:人总归是要死的,有生就有死,活得长是一死,活得短还是一死。既然死亡不由人掌控,那么,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并没有根本的区别;既然同为一死,又何必计较长短与原由呢?生死不过是一变化,就像自然界有春夏秋冬四季的流转一样。唯处变不惊,顺其变者乃为大智。这就是庄子所主张的“一死生”之学。魏晋名士主张以超然于生死的泰然为高,其理论就来源于庄子的生死哲学。因此,玄学名士嵇康面对死亡而“神气不变”。

      但是,既然超然于生死之外,嵇康的演奏与叹息又是为着底事呢?《广陵散》是一著名的古曲,据说早已失传,嵇康是在月夜郊野之中得到一鬼魂的传授,《广陵散》才复现于人世。因此,唯有嵇康一人能奏此曲。说久已失传的《广陵散》得之于鬼魂,不过是说这支琴曲高妙深奥,如果没有超凡的演奏技艺,如果没有深刻的音乐理解,就难以操琴。这种传说,当然是对嵇康的音乐素养与琴艺的高度赞美,同时也提示了《广陵散》一曲是古代音乐文化的精粹。

      古人就死,亲属要临场送行。嵇康在东市临刑,不知他的妻儿是否到场?但据刘孝标注引《晋阳秋》:“临死,而兄弟亲族咸与之别,康颜色不变,问其兄曰:向以琴来不邪?兄曰:向以琴来。康取调之,为《太平引》。曲成叹曰:《太平引》于今绝矣。”则其亲族是在现场的。虽然在《晋阳秋》中乐曲之名的说法有不同,但同样表现了嵇康临刑时的坦然与对乐曲不传的遗憾。嵇康面对死亡,不眷怀生命,不牵挂妻儿,不嘱托家事,却对《广陵散》表现出这样浓烈而炽热的感情,这是他临终之时唯一未曾放下的事情。这就让我们体会到,嵇康虽然超然于生死,却依然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只是他所热爱的不是财富,不是地位,而是音乐这样的代表了人类精神财富的艺术创造。唯其爱得深切,他曾舍不得轻易地传授给人,也唯其爱得真切,他才遗憾《广陵散》是因为他的死而将要失传,并由此而自责。

      嵇康这种对于文化艺术的热爱,体现在他对于文化艺术的欣赏与理解之中。因而他对于人生就有一种超然于物利的审美追求,或者说是持有一种审美的人生态度。这种对文化艺术的热爱与欣赏,是魏晋名士人生观的重要构成,是他们生命的意义之所在。《世说新语·伤逝》记载:

      王长史病笃,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刘尹

      临殡,以犀柄麈尾著枢中,因恸绝。 ——伤逝10

      王濛,太原人,担任过司徒左长史,因而称他王长史。他是东晋名望最高的名士之一,长于清谈,姿容俊秀。据说他到市场上去买帽子,卖帽子的老太太喜欢他的俊美,新帽子送给他而不肯收钱(晋书卷93)。刘惔,沛国人,曾任丹阳尹,因称刘尹,是与王濛齐名的清谈高手,二人又是很好的朋友。当时的人物品藻曰:“刘惔清蔚简令,王濛温润恬和。”玄学清谈既是一种哲理的探讨,又是名士之所以为名士的社交活动,代表了名士们的精神文化。名士清谈时必持麈尾,麈尾也就成为名士文化的象征。王濛死时才三十九岁。当他在灯下转动麈尾而叹“如此人”时,其伤感不在人而在“如此”二字,麈尾就是“如此”二字的落实。而麈尾是名士文化的象征,因此,王濛所伤感的并不是个人的生命,而是这一生命所承载的名士文化。所以,刘惔要将这犀牛角装饰的麈尾放入王濛的棺材之中,并且悲伤欲绝:今后的清谈,再也没有这样高妙清远的析理对手与论辩知音了!

      因为是持一种审美的态度来看待人生,由此而珍爱生命所创造的文化艺术,所以魏晋名士虽然是超越生死,不以生死系怀,却满怀着对生命的怜惜与尊重。《世说新语·德行》记载:

      晋简文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听拂,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白日见鼠行,

      以手板批杀之,抚军意色不悦。门下起弹,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怀,今复以鼠

      损人,无乃不可乎?” ——德行-38

      简文帝司马昱在登上皇位前,做过抚军将军。床是一种面宽脚矮的坐具。参军,是他手下官员,相当于今天的司令部下面的参谋处中的一个小参谋。手板,是见长官报告情况时持在手里用来写提要的木板,类似于见皇帝时所用的笏。门下,是将军府中执掌军纪禁令的官员。弹即弹劾。教,是将军下达的指示。

      司马昱之所以不许擦去坐具上的灰尘,留着以便观赏老鼠爬行时留下的爪子印记,是因为人的生命随时光而逝去,却往事如烟,不见任何痕迹,而那薄薄灰尘上零乱散布的小小的老鼠的爪印,昭示着人世间这些小生命的活动,也就唤起人对于自身的生命无痕的伤感。参军不理解将军司马昱的悲怀,看到老鼠在大白天公然行走于将军的坐榻之上,顺手就用手板去打杀。司马昱不高兴了。于是奉迎长官的门下官员就打报告要惩罚这位参军。然而司马昱说,老鼠被杀,心中尚且难过,何况于人呢?他因为感慨于人生而借观于鼠迹,正是由于人与鼠同为生命之物的缘故。老鼠是生命,参军亦为生命,凡生命是不可以随意残伤的,无论身分如何,地位如何,情境如何,物类如何。这种对生命的尊重,也许与司马昱信奉佛教有关,但在感情上,则与名士们的审美的人生态度一脉相通。后来苏轼有诗曰:“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那复计东西。”雪泥鸿爪的比喻,恐怕就是由这则记事的联想而触动的灵感。

      通过这些记载,我们可以看到,魏晋名士崇尚老庄之学,直面死亡,真诚坦荡,却对于人生的艺术创造,对于个体的生命,有着一种深深的悲悯。相比于两汉崇尚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志士,他们似乎是将儒家传统中勇担道义的铁肩化为了珍爱美好、尊重生命的柔肠。
标签:教师随笔 魏晋风流
把本页分享到:QQ空间新浪微博腾讯微博微信

上一篇:嵇康:龙性难驯的魏晋风度
下一篇:魏晋风流之个性篇
教学设计分类检索
人教版| 苏教版| 粤教版| 语文版| 北师大
七年级| 八年级| 九年级| 高一| 高二| 高三
教案| 导学案| 说课| 课堂实录| 教学案例| 反思
教学论文分类检索
教学反思| 教学计划| 教学总结| 备课资料| 德育论文| 作文指导| 中考指导| 高考指导
师生作品分类检索
教师随笔| 学生随笔| 作品赏析| 初中习作| 中考范文| 高中习作| 高考范文| 作文素材| 散文小说| 古文阅读
红楼梦神话孔子庄子李白杜甫苏轼东坡李清照赏析唐诗宋词诗歌鲁迅小说散文文学作文教学
本站管理员:尹瑞文  QQ:8487054
手机:13958889955 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