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波

       我好想用指尖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彩虹里面有一个深邃的云梦，云梦的名字叫高中。

      （一）我曾忧伤地爱着你

       懵懵懂懂地混过了一队一队排列着的小学旧时代，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堆一堆嬉闹着的初中嘉年华，欢欢喜喜地憧憬着一对一对藏匿着的高中新生活。

       真要命，高中生活还没有完全适应，我就被一个叫做陆海空的阳光男孩所吸引。

       陆海空这个男生初看上去高大、英俊，显得特青春。倘若多看几眼（实际上任何女生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就会油然而生发出一种特殊的感觉来，用他的铁杆粉丝我的同桌闺蜜小玉同学的话来说，那叫勾人心魂。

       陆海空在我们班上的男孩中，十分突出，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九，比多半男生都要高上一大头。在新生杯篮球赛上，他往场上一站，胜负立判。

       有空没空，小玉总是念叨着陆、海、空三个字，然后提笔铺纸，浓墨重彩地抒写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陆海空习惯独来独往，待人从不假以辞色。离他宿舍最近的食堂是五区食堂，同级的男生扎堆在那里吃饭，他却绕过五区食堂，多走上一百来米，到校园西北角的六区食堂去买饭。六区周围全是女生宿舍，男生很少去。陆海空常常夹在一堆女生中，孤傲地立在素食窗口排队买饭。买好饭，陆海空总是寻着一个偏僻的角落，低着头慢慢吃起来。

       这些带有些传奇性质的生活细节，都是小玉透露给我们的。陆海空的形象，通过小玉的双眼和嘴巴，渐渐在我的心中丰满起来。

       从此，有事没事，我总喜欢望着窗外的天空，托着腮，遐想。

       从此，我开始关注和我绝无半点牵扯的篮球场。

       月考下来，自然惨败，唉——

       考试不顺心情坏，

       心情坏来看窗外。

       窗外鸳鸯偎一块，

       偎一块儿心难耐。

       爱上一个大男孩，

       愈加让我不自在。

       校园幽径独徘徊，

       十七花季真无奈！

       （二）我的心底住过一片蔚蓝的海

      《摊破浣溪纱》

      雨后新日绽碧空,花树沾水映晴红.登高怀远几时穷?恨苍穹!

       何处飞鸿传怨声?湖边垂柳弄春风.方知无物似情浓,有谁同?

       高中三年，我处过三个男朋友。

       2011年的暑假，我18岁，是一个准高三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出逃了，瞒着父母假装去上补习班，却坐上巴士，直达港口。

       我所在的城市叫汕头，这里有蔚蓝的海，而我却极少与它碰面。这是我生平的第一次逃课，我和大伟约好了一起去看海，我甚至在书包里揣上了安全套，希望它能够派上用场。

       下车时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难受得不得了。我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赤着脚在沙滩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寻找着大伟的身影。然而望穿秋水，只见海水。

       第二天去上补习班，我没有问大伟为什么失约，只是没再和他坐在一起。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在历史书页的朱元璋身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不开心的时候我总是去吃辣，两手抓着钵钵鸡竹签，吃得满嘴流油，很没有淑女风度。突然走过来一个小痞子，穿着十块钱一条的大花纹沙滩裤，往我面前一站笑得有点猥琐，他拍着我的肩膀说：“美女，我请你吃钵钵鸡吧！”

       他叫海波，很小就辍学了。和海波成为好朋友之后我就很少去上补习班了，海波常常带我去海边玩，他不会游泳，总是套着一个泳圈在浅水处扑腾。

       暑假结束了，我黑了一圈，可海波还是没有学会游泳。我的父母开着一个小饭店，每天从清晨忙到天黑，谁都不知道我背着他们每天去海边玩，除了大伟。

       开学之后我变得很忙，忙着恶补以前缺漏的知识。可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对着老师和课本发呆，很多人都问我：“杨小小，你怎么如此哀怨，失恋了吗？”我越来越少和大伟见面，他总是对我说：“小小，你要好好学习，我们要考上同一个大学。”这句话慢慢地变成了紧箍咒，时不时折磨着我，让我瘦了整整一大圈。如果不是海波来找我，或许我会被憋死。

       海波骑着一辆机车停在校门口，我一走出来便听见他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海波不是学生，他就是一个大伟所说的小混混，他在修车场里工作。我坐在海波的机车后面，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杨小小，这车是我自己组装的哦。”我突然有些害怕，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车子就翻了。

       车撞上了电线杆，他蹭到了手，我压伤了脚，也撞破了点头皮。海波弃了车，背着我朝医院跑去。我隐约听到他大声嚎着：杨小小，你别死，千万别死啊！就像在演电视剧一样。我想着一定要好好嘲笑他，可是我睁开眼睛时却是在医院里，我的身边只有大伟和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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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对我发了一通脾气，大伟要阴不阳地附和着。我不敢问起海波，想不到他会在半夜跑来看我，给我带来了一只浮雕小鸭子。他说杨小小，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再到海边去游泳。他的手裹着一层纱布，声音小小的，像过滤了几层棉纱后的清水，湿润着我的心。我在黑暗中拽过他，用力地把自己的唇往他的唇上凑。

       接吻之后我们好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着听着彼此狂乱的心跳。

       我和海波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海边，那一天天气很冷，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海波说要和我分手，原因是我的父母去修理场大闹了一通，他失去了工作，他说他配不上我。

       从此，我没有再见过海波，也没有再去找过他。每个女孩子的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男生，他教会你爱，但同时也把你伤害。有的人会记恨一辈子，有的人会有了新恋情就忘记，我是后一种人。

       离开海波之后，自然地，我和大伟在一起。可是不久之后，我就和大伟分了手，有了新的男朋友。我带着新男友去家乡玩，到了从前常去的海边。我的新男友喊着我的名字，指着海边的椰子树问我：“小小，这是不是你？”我看到了刻在树上的一行字：小小，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逃离，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我愣愣地看着那行字，猛地想起了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海波。海风猛烈地吹着，蔚蓝的海突然涌上了黑色的浪潮。

       我摸摸脸，上面有凉凉的泪。

      （三）为你受尽所有罪

       于是我奋笔疾书，尽情倾吐，潮来潮去，短叹长吁，任由它在BBS上被人粘贴得舒展自如：

       你飘然而去，身影愈发渺茫。我在你消失的小路尽头，一路驻足，一路张望。你身后拉长的影子，把夕阳撕裂成片片忧伤。一路追逐，一路绝望，我跌落在世界的尽头，伴着如血的残阳，无法洞穿世事的沧桑，只能坐在地上，用嘶哑的嗓音无助地对着彼岸歌唱。

       我能说什么？我又当怎么说？天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鸟已飞过。有多少刻意就有多少刻薄，有多少欢乐就有多少失落。时间的细沙在指间悄悄滑落，带走了青春激情，流出了失意冷漠，剩下一颗痛苦的灵魂在心底唱着苍凉的歌。

       多少回擦肩而过的时候用目光默默地向你问候，你却无从觉察没有回头，任我的注视遗落在不知名的道口，任青春的脸颊被那抹遥远的云霞烧透。

      但是，每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却偷偷地捧起心的花苞，虔诚地为你祝福为你祷告。虽然不信佛祖不信上帝，你仍是我的信仰我的诗。不敢冒昧打探你的消息，却又极想听到关于你的话题。吃饭，学习。洗衣，买东西。心坎堆满凡尘俗世的杂物，仅留一片洁白的领域，只为供你。

       为了你，总喜欢忙里偷闲铺开一页晶莹的信纸恭谨地书写本来疏忽淡漠的心情故事。

       为了你，喧嚣的生活总派生出许许莫名的忧郁和淡淡扯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为你痴为你醉为你累得心憔悴，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受尽所有罪。

       其实，你说得对。一切都不过是那么平淡的轮回，只是偶尔生发的一些小小的插曲让我去追放我去飞。跳脱，活泼，让我们手足无措。换了别人也许就在这样的插曲中寻找到一种所谓的幸福，而我却只能在这幸福的背后驻足。

       明明知道，有一种漂泊的爱永远没有归期，有一份流浪的情永远无望相许，有一个明媚的花季已错过花期，依然坐在梦的台阶上望断山长水阔天涯路，固执地追寻你渐行渐远的脚步。

       春天的花秋天的果，没有你的日子怎么过？一次次期望一次次失落，于是，在朦胧中总想寻找一种超脱。每次的雨巷尽头，丁香树后，都会撑起戴望舒那把湿淋淋的油纸伞，让伞骨上晶亮亮的泪和着深郁郁的情一起幽怨地滑落。

       从此，学会把一个名字珍藏在心底，每天轻轻轻轻轻地念叨千万遍。叫得久了，喊得痛了，喉咙里都是晦涩的茫然。忘记了心里空出的那一片，究竟是为谁浸染被谁撕裂。

       从此，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我在你早就遗忘的世界开始孤单的跋涉，聆听岁月的慈悲，低着头，噙着泪。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冰凉凉的冷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酿成一颗一颗的热泪。

       有一种往事叫曾经，有一种日子叫艰辛。长大成人后的我们还有谁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季节，云淡风清；曾经有一段岁月，泪水晶莹？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们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云卷云飞，让我们心碎却不憔悴。淡淡的情怀淡淡的幻梦，淡淡的心绪淡淡的黄昏，淡淡的雨滴淡淡的眼泪，淡淡的年岁淡淡的伤悲。

       木头对火说，抱我。于是木头幸福地消失了。火哭了，于是火熄灭了。这是何等的魄散魂飞，这是何等的心交力瘁，但因为爱的存在，累也就无怨无悔。

       ——为你受尽所有罪

       ——因为爱你永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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