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  

           

                

   读过不少的中国小说，也有一些情节特别引人入胜的，读之不愿放下的，却没有一本如路遥的绝笔之作——《平凡的世界》那么深入我心的。看其中一个个平凡世界中平凡的人物，就如他们正生活在我的身边。字字句句不像是用笔写出来的，倒感是从作家胸口喷泻而出。也才明白"呕心沥血"四字的含义：路遥正是呕心沥血写出了这么一本绝佳之作，绝笔之作。

    真、善、美，永远是人们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书中的一个个主要人物，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善良，这该是作家心灵的折射：路遥定也是那么的一个人。然而，人物的结局总令人伤怀，几乎没有一个结局是完美的：孙少安干出了点名堂，他贤惠的妻却劳累至喷血；田润叶终于明白了李向前对她的一往情深，毅然与之结合，可向前却已是残废。孙少平以他独有的人格力量赢得了地位悬殊的田晓霞的爱，可田晓霞却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润生义无反顾地与郝红梅结合，可郝红梅毕竟还带了孩子；金波呢，还不知要追寻那梦中女子到何时。这一切的一切，总令读者有些惋惜。特别是少平与晓霞，地位相差那么多，却能够心心相印，都愿他们会有个完满的结局，可作家偏偏那么残忍！我有些明白了：

    我们心理上总不愿去接受悲剧，所以，中国戏曲倒多以大团圆结局。然而，生活中是没有完美的。这应该就是作家昭示给大家的。他是那么地真诚，那么地善良，然而，他也必承受着太多太多的苦，他对生活的体验越深，就越感受到生活的不完美。而正是这不完美，才是更能打动人的一种美。大家都明白维纳斯正因为断臂才显得更美，把这种美称为残缺的美。那么，路遥既从生活中，也从美学上理解了这一点。他的作品中的人物结局的安排也就不足为奇了。正是如此安排，真、善、美 的统一，使读者唏嘘不已。

    路遥是个了不起的作家，从《人生》到《平凡的世界》，风格总保持了那么一种朴实，不像某些大作家，写了一生的好作品，偏要在老了老时，迷失了本性，哗众取宠地写些媚俗的小说，笔法依然老到，文章内容却令人作呕。再老到的笔法也粉饰不了内容的鄙俗。路遥不是这样，他是优秀的。遗憾的是，路遥的生命也成了一种残缺。他竭尽全力完成了这一部力作就与世长辞，此乃中国文学界之一大损失。也许，正是这种残缺，才构成了路遥在读者心中永恒的美。

                                                                                                                  写于199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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