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奇遇记

 

弟兄们都知道，我好杯中物，是平川大广场夏夜啤酒摊的常客。

这几年，生活平顺，工作顺心，兜里多了几个“私房”。若天气还给力，理由也说得出口，往往稳住老婆，呼朋引伴，欣欣然而往。

夕阳在山，凉风习习，暑气渐散。信步而来，常见林荫道上，祖孙三代笑语盈盈；盘旋路口，俊男靓女携手私语；而汽车站口的凉亭里，锣鼓家伙敲得猛，千古秦腔吼得欢，更有一番风趣。

我们三五人徜徉其间，早乐陶陶了：冰镇啤酒尚未到口，心下已然醉了三分。行至啤酒摊前，三谦四让，按主客落座，啤酒瓶打开，扑克牌发下，羊肉串烤起。 就“此间乐，不思蜀”了。

话说上个星期六，“李修平”时分，白菜饺子下肚，信阳毛尖沏好，斜倚沙发心有所思。

手机铃声乍响，接听，乃老王：“老牛，老张今儿晚上广场暖‘普桑’，叫你抓紧‘归队’，麻利点”。挂了。

“这个急脾气“，嘴里嘀咕着，精神就来了，一向拖沓，此时倒利索得紧，三两下穿鞋换衣，窜至门口。

“唉，单位紧急通知，今晚又得加班，你们早点睡啊。”

“少喝点，别逞能啊”。咦，这婆娘也“诸葛亮”了，世事难料了啊。

“的”到广场，人手齐集，直奔老摊位，四人，正好一桌。

屁股没坐稳，老王就喊叫起来：“老板娘啊，我胡汉山又回来了，‘青稞’两箱，扑克一副，蹄筋三串，腰子四把，弟兄们今儿要混混地整哪••••••”

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夹着两箱啤酒已奔了过来。

“哦，老板换了？”

“没换，我姐旅游去了，我给她看摊子。”小伙子说话瓮声瓮气。

抬头看他。黄发遮额，黑脸，浓眉大眼，紧绷一件黑体恤，胸前写意骷髅头，肌肉发达得骷髅圆鼓大眼。我忙收了嬉笑，，低头扫描桌子腿。

老王也讪讪地坐了，拿指头戳我：“走了殷素素，来了个金毛狮王，嘻嘻嘻。”

老张难得做东，忙站起来招呼：“小李，别愣着啊，开啤酒啊，我给咱们先‘梦幻’一把。”

于是，酒杯斟满，扑克发下，肉串上桌，场合整起来了，气氛渐已浓了。

转眼，一箱啤酒见底，弟兄们敞衣挽袖，正酣战未已。

这时，近旁一声断喝把我“惊诧”着了：“陪我哥喝酒是看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忙扭头看，只见五六步地方，虎彪彪立着几个汉子，把一张啤酒桌团团围住了。

偷眼一瞄，那桌上摆着爆米花，酸奶瓶子，桌边坐着三个打扮入时的姑娘，此时已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缩着头频频向外张望，一脸的惊恐。年纪大一点的姑娘正一个劲儿讨饶：“大哥啊，几位大哥，我们不认识，我们也不会喝酒啊••••••”

“不认识？坐过去就认识了嘛”，一个瘦高个举着一瓶酒，斜勾着雁脖子，一脸坏笑。

“不会喝？喝着喝着就会喝了嘛，对不对啊，小妹妹？”说着，不停翻白眼。

“对对的，你喝上一杯酒哇，我交出一颗心，我们从此手牵手啊”，一个黑胖卷毛拍着肚皮起哄，几个家伙笑得很“淫”。

“你和你妈去喝酒交心吧！”一个大个姑娘忽然站起来了，想来已是忍无可忍了。

黑胖卷毛在众人的起哄声里显然恼羞成怒了，飞起一脚，一桌爆米花和酸奶瓶子满天飞舞，一团酸奶抡了过来，招呼在我们小李的白体恤上了。

小李三十来岁，我们单位的秀才，平日里斯斯文文，这一刹那也脸红脖子粗了，蹭的站了起来。

老王眼明手快，一把把小李拽下了。

“别计较，喝酒”，他斜眼示意。

我才发现，隔着三张桌子，又有三四个家伙站起来了，正黑着眼睛朝我们看。

“喝酒，喝酒，弄光这一箱子，‘撤’！”老王忙不迭地斟酒，小李把啤酒杯狠狠地墩在桌面上。

金毛狮王端上烤羊蹄，我们啃着，嚼着，有点寡淡无味了。

金毛狮王也不时朝那边看，目光空洞。

老张递给我一根“黑兰州”，慢条斯理地说“吃着，喝着，抽着，日子就这么过呀”。端起一杯酒，咕咚咕咚喝了。

我惴惴不安地侧起身子，向广场上的大屏幕张望。张召忠少将正“今日关注‘菲律宾’”着呢。

那黑胖卷毛显然意犹未尽，一把扯起塑料椅子砸在桌子上，碎了。

三个姑娘的“嘤嘤声”适时而起。

黑胖卷毛挥舞着半截塑料管像胜利的旗帜，但仍在破口大骂：“哭毬个啥呢，搅了我大哥的局，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给脸不要脸了，还”。

瘦高个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拽起一个姑娘，搡了一把，“走，走，跟哥喝酒去”，另一只手已经揽在了姑娘的肩膀上。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攥紧了大号拳头，老王“咳嗽”起来。

正在焦灼之际，忽见一道黑影从那张桌子边闪过，瘦高个踉踉跄跄向后退去，黑胖卷毛也像被点了哑穴，噤口了。

仔细看时，金毛狮王已经站在了桌子边，手里多了半截塑料管。

“你们闹腾我不管，谁砸我椅子？”依然瓮声瓮气，不愠不火，“赔！”却斩钉截铁。像座黑金刚戳在那里，半截塑料管成了他的降魔杵。

“兄弟，身手快得很嘛，咱们认识一下。”有人在瘦高个后面说话了，慢条斯理。                “一张椅子不值几毛钱，我们赔”。

黑胖卷毛余怒未消，拿眼睛乜斜金毛狮王一眼，闪在一边。瘦高个也垂了手，弓腰侍立。

一个小伙子翩然而至，四周悄悄然了。只见他板寸有型，白净面皮，金丝眼镜，立领衬衫，休闲西装，牛仔裤，显得倒有几分儒雅。正拿眼睛平视着金毛狮王。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哥了”，老王向老张嘀咕。

老张低头摆弄手机，一声不响。

金毛狮王目光紧盯着白净面皮，没有言语，

瘦高个喝了一声：我大哥问你话呢，聋了吗？

金毛狮王抬眼，“先赔椅子，”声音依然不愠不火。

白净面皮从兜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不用找了”，说着，伸出手来，“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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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金毛狮王左手插兜，右手提着降魔杵站着不动，那人的手像电影上的慢动作，极不情愿地收了回去，“别给自己招事情”，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白净面皮上淡出了阴云。向后退了一步。

黑胖卷毛忽地冲了上来，“不识抬举的东西，我让你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话音未落，挥拳就朝金毛狮王的脸上招呼过来，只见金毛狮王往后退了一步，一挫身，一提膝，黑胖卷毛就双手抱着肚子缓缓地蹲了下去，渐渐跪在地上了。

瘦高个见状，高举着啤酒瓶哇哇怪叫着冲了过来，眼看就要砸上金毛狮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手里的啤酒瓶。

瘦高个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忽然站着不动了。

细看时，金毛狮王的降魔杵已经顶在他的下巴颏上了。

“小心点，这玩意儿尖着呢”。

说话依然瓮声瓮气。

另一张桌子边的几个人早都过来了，把个小小的啤酒桌围了起来，人人手握啤酒瓶，个个冷着脸。

我怕小伙子吃亏，站了起来，小李也跟着我站了起来，老王呆呆地看着我们，也顾不上咳嗽了。

老张发话了：“稳稳坐着看戏，别去当主演啊”。

我朝那边指了指，“••••••”

“放心喝酒，自有分寸”，老张说，朝我神秘的眨了眨眼。

大戏接着上演，金毛狮王欺身上前，右手一探，就交了瘦高个的械。把啤酒瓶墩在了桌子上。

却转回头朝那三个姑娘说了句：“打个的回家吧，呆在这儿干啥”

三个姑娘慌慌张张走了。

老张使了个眼色，小李跟随而去。

金毛狮王看看包围圈，忽然一笑。

“都拿着个啤酒瓶，找我要起子呢吗？”说着左手拿过啤酒瓶，右手提起，猛然朝着瓶口斜劈下去，只听“砰”的一声，瓶口破碎，啤酒喷花。

那群人向后退了一大步。金毛狮王瓮声瓮气：“还有想开啤酒的吗，都过来吧！”

没人动弹。场合略显沉闷了。金毛狮王叉腿抱肘，目光再次空洞。白净面皮拿眼睛一遍一遍清理脚下的地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着了。

两分钟不到，他们的救星终于来了，——“110”。

我一看带队的，认识，这不是老张的挑担赵所长嘛，忙上前招呼。

赵所长朝我一笑，“喝足了吧，看饱了吧？”说着，拍了拍金毛狮王的肩膀，相视一笑。

我一下愣住了。

直到他们把那伙坏蛋送上了警车还没弄明白咋回事。

有人喊我，回头一看，老张、小李、金毛狮王还有赵所长正坐在一起谝闲传呢，老王正忙不迭地挨个发烟呢。走上前去，老赵正向大家介绍金毛狮王呢：“小姜，我们警界大学生，省上散打冠军，这几天正安排在我身边实习，协助我开展“文明夏季风”专项整顿活动呢，咋样？不赖吧？”老王惊讶地吐舌头，“摆这摊儿的不是你亲姐吧？”小姜憨憨一笑，摘下头套——板寸推得很攒劲，这回轮到我们吐舌头了。倒是老赵开了口：“军事机密，别问太多，今年金毛狮王，明年白发魔女，谁知道呢？”大家笑作一团。

    瞥了一眼大屏幕，水均益睿智的目光正在扫射环球，哦，十点半了，“班”该加完了，撤。

飘飘然走在回家的路上，凉亭里的自乐班子散了，林荫道上缓步谝闲传的就剩几个像我一样的“高阳酒徒”了，盘旋路口街灯依旧温柔，轻抚着渐渐静谧的夜色，凉风拂过我的耳畔，远处灯火阑珊，我可爱的小城正在仲夏夜里静静睡去。

 

平川区白银五中语文教研组中学二级教师

牛    宇（男）

电话：13893061288

 

 

牛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