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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吉祥

    

二00一年十一月十二日清晨,笔者随同“中学语文骨干教师国家级(和省级)培训班”的全体成员,在省教育学院继续教育中心的精心组织下,驱车前往闻名遐尔的“黄冈神话”发祥地——黄冈中学,进行了为时半天的考察。通过听取该校分管教学的董副校长一个半小时的报告，以及笔者个别的看、察、问、访，终于对“黄冈神话”有了一“鳞”半“爪”的了解。即：用“五心工程”激励教师钻研业务、乐于奉献；用“三自教育”激励学生勤奋学习、夯实基础；用“系统训练”促使学生知识定位、适应竞赛；用“名人效应”触发学生“引体向上”,走向北大清华之“象牙宝塔”。使得“黄冈神话”的产生水到渠成，蜚声中外。

“吱”的一声，司机刹住了车轮，也刹住了我的遐想。初进黄冈大门，只觉绿树满园，花团锦簇。宣传橱窗里，数奥金牌的主黄菘正在向人们“讲述”着他当年的辉煌；办公楼道里，“状元牌”中的骄子们正在展示着他们今日的“风采”。神秘、伟大诸如此类的字眼在我的心头潜滋暗长，一缕缕景仰之情溢出我的情怀：这就是我心仪已久的黄冈！这就是令人振聋发聩的黄冈。果然不同凡响。这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扇门窗都在提醒你：勤奋吧！努力吧！王菘们在向你招手。路在脚下，黄菘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呢。

——这样的文化也同样熏陶着我：教育无小事，时时是教育，教师无小节，处处是楷模。

这一天和我们同时抵达的，还有北京、青海、内蒙等地教育行政部门组织的观摩、考察团。看来学校实在应酬不暇，便把我们这些所有的参观、考察、观摩、学习等等一溜人统统招呼进了颇具现代气息的“逸夫楼”里。董副校长开始了向我们和传经送宝：学校一年级管理为基本模式，在蹲点副校长的指导下，在班主任中挑选一名“精英”任年级主任，以实施年级管理职能。

——这一点，似乎好多地方也在这么搞，我所在的学校也是这么搞的，的确是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呢。仔细听听后面的高招吧。

董副校长继续讲道：为加强教师队伍建设，学校实施“五心工程”。即：一，政治上诚心。学校对教师们在思想政治上要求进步、要求入党的需求诚心相助，使全校50%的教师都实现了这一令人羡慕的心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二，业务上关心。学校关心每一个教师教学业务上的成长进步。建立新老教师“拜师”帮教“导师制”和“见习班主任制”，并要求每一学期，老教师上一节示范课，中年教师一节研究课，青年教师一节汇报课。使教师业务水平不断进步和提高。三，工作上放心。学校给每一位教师“定标高，压担子，给位子，树典型”，使其及时地照准自己的坐标，发光发热。四，生活上尽心。学校以人文本，以心换心，创设“事业留人，感情留人，待遇留人”的机制，让每一位教师事业上有奔头，感情上有念头，待遇上有想头。学校每年给每一个教师送一份生日礼物的举措，更是促使教师们潜心工作，不断进取，乐于奉献。五，娱乐上开心。学校组织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使教师们劳逸结合，关系和谐，身心健康，其乐融融。以校为家，以校立业，以校为荣。在学校形成了“大稳定、小流动”的稳定格局。使得教师队伍纪律严明、教技高超、作风正派、卓有成效。

——凭心而论，以上举措以人为本，规范管理，也似无特别之处。同为中国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共同的文人环境，共同的情感方式。好多学校似乎也和黄冈是一个校长在领导呢。我决心要从董副校长的字里行间听出经验来，听出诀窍来。

董副校长接着说：在对学生的教育上，学校注重全面发展加特长。锁定合格率、优秀率、升学率稳步上升的目标，在学生中实施“自主、自治、自理”的“三自”教育管理模式，利用当地的“李时珍、毕升、包惠僧、陈谭秋、董必武、李四光、闻一多”以及“300个同一乡”的将军们和数奥金牌得主王菘等一系列的名人效应和东坡赤壁等自然资源，激励学生成才。

董校长说他们注重教师的主导和学生的主体，开设必修课、选修课、自修课，向45分钟要质量，把双休的权力还给学生，星期六、星期天不上课，让学生或自习，或进微机室、图书室，或搞体育锻炼，不一而足。

董副校长也提到了水桶和鞋子的故事，他说：人们传说黄冈这地方，山多蚊虫也多。学生们每天复习至深夜，为了避免蚊虫叮咬，于是一人一只塑料桶，把腿泡在水桶里。———“黄冈状元”都是这样熬出来的。 又说，黄冈这地方经济还不很发达，农村学生居多。老师为了激励学生上进，在每间教室里摆两双鞋子，一双皮鞋，一双草鞋。老师说：“你们要努力呀，考上了大学就穿皮鞋，考不上大学就穿草鞋。”“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黄冈中学副校长董德松说。他说：我们只是有一套自己训练的题目（从来没有出版过，大街上卖的“密卷”“兵法”统统与我们无关），进行系统的强化训练。 

——黄冈神话究竟是怎样产生的？仅仅是系统训练？我一片茫然。

董副校长的报告讲完了，我和另外两位教师利用中餐时间，找个别老师、学生进行了访谈，在与他们看似漫不经心的聊天中，我们似乎搜寻出了“黄冈神话”的蛛丝马迹。 

1、校长亲自站讲台 。与全国大部分普通中学一样，黄冈中学实行的也是校长负责制度。一名校长、三名副校长（两名分管教学，一名分管校办企业）；一名校党委书记、一名纪委书记、一名工会主席。这就是黄冈中学赫赫有名的“7大帅”。 这“7大帅”分别有三项职责：蹲好一个点、管好一条线、教好一门课。 以董副校长为例。今年，他必须蹲好高三年级这个点，管理好全校教学工作，还要教好高三语文这门课。董副校长说：“如果校领导长期不带课，就会对教学情况产生隔膜，说服力也不强。”骆东平书记至今还带着高二年级的化学课，蹲着高二年级这个点。 学校的“主帅”———江立丰校长本人同样有教学任务在身。 

2、用不老的老招数。 90名特、高级教师是黄冈中学的“将领”级人物，他们分别组成不同的年级组和教研室，以年级组为主。集体备课是黄冈中学的优良传统。“没有经过集体备课的教案是不能进入课堂的。”年级主任谢洪浠老师说，集体备课的程序一般是这样的：面对每一门新课，年级组确定一个老师为“中心发言人”，由他讲解课程的重点、难点，并设置练习，其他教师则七嘴八舌地予以补充和完善，最后形成共同的教案，所有同一科目的老师一同把它带入课堂。 “在黄冈中学，所有的教案都没有个性化的东西，连做多少练习题都是全年级整齐划一的。至于教学效果，则通过每个老师独具个性的语言艺术和课后辅导来实现。”谢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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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字诀” 。每一届高考成绩的好坏，当然并不完全取决于高三这一年，而是高中整个阶段的任务。因此，黄冈中学采取了分两步走的方法：一是三年的整体部署，二是高三的阶段部署。 三年的整体部署就是三个字：“严”、“实”、“紧”。 

严，就是高一“严”。黄冈中学的学生来自80多所初中，原学校教学风格各不一样，要做到统一，必须在起始年级高标准严要求。具体体现在：学风严、管理严、行为规范严。通过严格要求，使学生们成为行为规范、好学上进、自学能力较强的人才。      

实，就是高二“实”。学生有自我约束能力和自学能力以后，就要着重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和特长，如参加各种竞赛小组搞竞赛训练全面提高学生的竞赛素质。 

紧，就是高三“紧”。高三阶段基本上是总复习阶段，严中有紧，紧中落实，要有具体的指导思想，工作目标，具体实施方案，做到紧中有序。 

4、一轮复一轮 。高三阶段的总复习，在黄冈中学被称为向高考发起“总进攻”阶段。他们的总体思路是：一轮复习要扎实；二轮复习要系统；三轮复习要提高。 第一轮复习（单元过关）截止于3月底。 第二轮复习（块块过关）在4月初至5月中旬的一个半月时间内进行，老师们精心编写了六套训练题。主要根据各科不同的特点，分知识点进行章节训练，做到题题过关、点点落实。 第三轮复习（大综合训练）在5月中旬至6月中旬进行，5月份和6月份各有一套综合训练题，称为高考模拟题———也许这就是《黄冈密卷》吧。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黄冈中学的老师和学生们就这样被绑在“高考”的战车上，左冲右突，屡战屡胜，成就了名闻遐迩的“黄冈神话”。 

秘诀如此，老师们的发言也令人尴尬：

“考试越难，录取率越低，越能显出我们学校的水平来。高校扩招前，我们的升学率在90％左右；扩招以后，基本上也还是那么多。一扩招，我们就不那么‘神’了。”骆书记说。　　“黄冈神话”的产生是以现行高考制度作为心理背景的。“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教。”骆书记说。 这是一个非常直爽的人。有一次，他到教育部开会，基础教育司和考试中心的两位负责人分别讲话。听完讲话后，他对主持会议的部领导说：“他们两个讲的不一样，您说我应该听谁的？当然我只能听考试中心的，他们管考试嘛。” 

今年春天，武汉某重点高校召集一些重点中学负责人去“联谊”，央请他们多往本校输送高分学生。骆书记开玩笑：“你们校长不是刚刚在省报上发表长篇文章批判应试教育吗？又请我们这些应试教育的典型来干吗？”弄得人家直道歉：“我们校长也是奉命、奉命……” 

    骆书记说：“3＋2、3＋x等等高考模式的改革，与推行素质教育没有关系。即使只考一门课也减不了负，相反还搞乱了中学阶段的教学计划。”他认为，真正的素质教育不在于这些形式，只要高考制度不进行根本的改革，全面推行素质教育就没有可能。 以语文考试为例。董副校长说，有些试题完全像是在做游戏。一段没头没尾的文字，中间抠出一段话，要学生填空，abcd四个答案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硬逼着选择惟一的一个，这样做毫无道理。学生只能死记硬背，阅读量越来越小，实际语文能力怎么会提高？ 

近些年毕业的很多大学生，甚至中文系学生，写不出一篇通顺的文章。董副校长认为，这都是机械死板的语文高考给害的。 

按照董副校长个人的理解，语文考试只考三篇文章即可：一篇阅读，考查学生的赏析能力；一篇文言文，考查学生的古汉语水平；一篇作文，综合考查学生的思维和运用语言的能力。但他知道这都是空想。既然现在高考仍然在考那些似是而非、支离破碎的东西，他就得教会学生这些东西。“一考定终身”，他必须对这些农村孩子的前途负责。

看来，黄冈人肯定不愿说自己是在搞应试教育，当然也不敢说自己是在搞素质教育。

老师如许说，学生们呢？他们的坦诚更是使人“荡气回肠”：

“我们从无双休，初中、高中，双休都要补课。”

“我们这儿搞的是‘应试素质教育’——硬把应试教育说成素质教育的‘应试素质教育’。” 

至此，笔者突然想到：97年即已大学毕业的数奥金牌得主王菘如今有何业绩？于社会有何贡献？怎么未见黄冈中学宣传？难道黄冈中学只管产出高分学生，而不管他们走上社会后有何能耐，有何业绩、冈、贡献？也就是说，他们只管教书，只管“育分”，不管“育人”？育德是育人，育才（走入社会后的建设才能）应该更是“育人”吧！

想起中国小学三年级学的数学内容，德国初中一年级才学。

想起德国专家轻蔑中国；“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多的数奥金牌得主，但我们有比你们强得多的领导世界科学潮流的科学家。”——这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的深思吗？

想起江泽民总书记到美国考察时，曾询问清华大学的留美学生；“你们认为中国和美国教育的最大区别在哪里？”留学生回答：“中国的老师生怕学生学不会，而美国的老师生怕学生学会了。”

想起湖北省特级教师胡明道老师曾介绍，美国的小学生都关注社会的发展，能够搞“社会婚姻问题调查”，而我们的高中生能搞好这项调查的人可能都寥寥无几吧！——这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的深思吗？

想起日本人说的：“你们这代孩子，不是我们的对手！”

想起董副校长告诉我们：教育部长陈至立同志在上任的第11天就考察了黄冈中学。我不仅想问：为何不见陈部长对黄冈中学有只言片语的或肯定或否定？

我的心里痛楚！惶惑！

中国的大门已经打开，中国的经济已经“入世”。而我们的教育“入世”了吗？难道我们只需要“仓库型”的人才而不需要实践型、创造型的人才？我们不是天天嚷着要与世界“接轨”吗？

难道我们是叶公好龙？

只要教育行政主管部门进行认真地、深刻地审思，就不难做出正确的决策。只要高考、中考指挥棒指到了正确的方向，真正的素质教育的春天就一定会来到。

我想，高考、中考，只考课外阅读和写一篇作文，这样既可避免个别教师猜题“押宝”地教死书，又可使教师在教学中重视知识的迁移，拓展学生的语文视野。很好办的一件事，为什么实行起来就那么难？除了观念的僵化以外，还有什么？

我的心里痛楚！惶惑！

教育改革任重道远。而又举步维艰。

时代啊，你究竟需要怎样的人才？

                   

荆门市海慧中学：包吉祥

二○○一年十一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