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加奇

      我出生在江苏省洪泽县的一个农村家庭，父亲和母亲都是农民。因为兄弟姐妹多（到我出生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了，我的后面还有两个弟弟），母亲没有记住我具体的出生日期，所以，我出生的具体日期到现在也是一个谜，只听母亲说大概在二三月。我据此给自己编了个3月13日的出生日，现在身份证上就是这个日子。当然，虽然具体日期不清楚，年份还是不会错的。不过，我出生的年份也不是什么好年份，正好是文化大革命开始的1966年。

      我的童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物质条件的艰苦。家里的房子是茅草房，地面是泥土的，墙也是泥土的，屋顶是稻草盖的。我记得在屋顶上还有一个玻璃的天窗，从天窗上会笔直地或是斜斜地泻下一道光，在亮亮的光柱中漂浮着一些灰尘。躺在床上，看着那道光，看着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是我童年生活的一种乐趣。因为茅草盖的房子不是很牢固，一到下雨就热闹了，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

      除了住的条件差，吃的更差，在我的印象中，家里很少看到米的影子，常常看到是粗粮和蔬菜。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表哥到我家，我心里想，今天应该做点好吃了，可是，中午还是稀饭，只是在稀饭里放了一些山芋干。尽管如此，在照见人影的稀饭中可以捞到几个山芋干也是美味了。至于肉，更是逢年过节才看到的奢侈品。记得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父亲找人把家里的一头猪杀了，准备过年吃。那一天，很少认真学习的我，听着父亲和杀猪人、邻居的聊天，闻着从锅里飘出的肉香，想着马上就可以吃到美味的肉了，我的心里美滋滋，所以，我把书背得格外熟，字写得格外认真。

      我的童年虽然住的吃的不好，我要做得事情却不少，春天，我要做的是到野外挖猪菜。春天，春暖花开，也正是各种野菜生长旺盛的时节。每天放学后，我都要拿个篮子和铲子，到河堤上、田埂上或是没长庄稼的田地里，走在松软的还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土地上，看到一棵棵嫩嫩的野菜，心里总是充满惊喜，不一会，我的篮子里就满满的了。挖满了一蓝，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几个小伙伴也会躺在松软的泥土上，晒着暖暖的太阳，神聊瞎侃，等时间一到，回家吃饭。

      夏天，虽然天气炎热，我们也不闲着，除了割草，我们还干放牛的活。生产队里的几条牛，因为是农闲，需要牵出去到有野草的地方吃草。我往往穿着个三角裤头，戴个破草帽，牵一头牛就去放了。一个夏天过来，除了穿三角裤头的地方还看到点白的外，全身已经乌黑，像是从非洲过来的。

      秋天，是收割的季节，也是我们最忙碌的季节，因为粮食紧张，我们常常到收割过的地里捡稻穗或是豆粒，那有限的一点粮食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就那样，因为捡的人多，也是很难捡到的。

      冬天，天寒地冻，照理说应该没什么事情，可是，我们一样不闲着，我的任务是拾粪。每天，我都要早早起来，不是为背书，而是背一个粪蒌到野外或是人家的家前屋后去找粪便。而且，起得越早越好，因为，如果你起迟了，那粪已经被人家捡走了。所以，我往往天不亮就起来了，外面还是蒙蒙亮，走街串巷的时候，发现一个已经被冻得干干的粪便，不是嫌弃，而是高兴。拾满一粪篓，到家的时候，天也大亮了，把它放在屋后的粪坑边，等着大人检查，自己则匆匆吃点早饭再去上学。放学后，一年四季，每个季节还是干着每个季节该干的事情。不过，虽然那时候的生活很艰苦，可是，现在想想，也有快乐，我有一篇在“走进运河”中获奖的散文《运河边的快乐时光》就是写的那段虽然艰苦也不乏快乐的童年生活。

      当然，小孩子也有偷懒的时候，最好的偷懒方式就是走亲戚，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非要跟着老姑父去他家玩。因为老姑父是个很友善的人，整天笑眯眯的，对我们小孩子尤其好，所以，虽然从我家到他家步行要走十几里的路，可是，我还是毫不犹豫。最让我开心的是做大队干部的姑父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可能和姑父的关系很好或是曾经得到过姑父的帮助，非要留我们到他家坐坐。在我们坐下聊天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一会儿后，我们每人的面前放着一碗开水，开水里还有几个白白的鸡蛋。喝一口开水，那开水还是甜甜的，因为在开水里已经放了白糖了。在那样的年月里，能吃到那样的东西，真是人间美味了。喝了糖茶，吃了鸡蛋，我走路的干劲更大了，觉得十几路也不算太远，走走也就到了。因为老姑父是大队的干部，所以，他家的伙食比起我家来要好很多，加上我是亲戚，到他家也不用做什么事情，所以，小时候去得最多就是他家。去得多的亲戚家还有大舅和小舅家，大舅妈是个非常热情的人，每次去她家，都会很好地招待我。小舅是大队的会计，家里的条件也不错，每次去他家，也能吃到好东西。去的多的还有大姨娘、三姨娘和二姑父家，在她们家里，同样可以享受到优待，和她们家的孩子也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可是，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些亲戚中，现在除了小舅还健在，二姑父、老姑父、大舅、大舅妈、大姨娘和三姨娘都先后到了另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