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剑波

      第一章、诗歌要用形象说话

      毛主席说：“诗要用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的确，诗歌要用形象说话（赋、比、兴都是用形象），才显得含蓄、典雅。

      先叔曾祖潆之公，季清进士，任吏部主事，著有《贞复堂集》传世。他生于乃父维同公任杭州知府任上，杭州是他的故乡了，值太平天国起义，与清兵在杭州拉锯战争夺甚久，残败不堪。他写了《吊西湖诗》四首。其一云：“一树夭桃一绿杨，旧时风景已荒凉。红羊劫换空回首，紫燕飞来欲断肠。如此湖山谁作主，无聊花草自含芳。参差楼阁钟声寂，剩有寒流咽夕阳！”

      这首七律，且看他的起承转合。首联为起；旧日西湖堤上，每一颗杨树间一株桃树夹栽着的美景已荒凉了。颔联为承，承上文不胜感憾系之：“红羊”借喻战祸，战祸一起，世界变样，连紫燕飞来，找不到旧巢，也伤心极了，更何况人呢？腹联为转，转到政权争夺上的问题：象这样美好的湖山，人们争作主，究竟谁作主呢？然而百无聊赖的花草，不管湖山的主人是谁，似与它毫不相干，兀自开它的花。（按：诗中“自”字，有物自物，我自我，物我不相干的意思。如姜夔《扬州慢》词序中“潭不自碧”中的“自”字）说明人要象无知的花草那样，能无伤感才好。尾联为合，总结残象，抒发悲情，“参差楼阁”指庙宇，一个“寂”字传神，暗示庙宇里的钟没人敲了，尼姑和尚感都逃光了，只听得到剩下寒冷的流水在夕阳中，发出像人们抽泣的声音。这首诗单就尾联来看，不直接说出尼姑和尚逃走一空，却写“钟声寂”；不直接写老百姓嚎啕悲泣，却用“咽夕阳”这个形象来暗示。融情入景，令人有想象的余地，如嚼青果一样，越嚼越觉得哀感动人！

      当代杰出诗家孔凡章先生，八十二岁，是中央文事馆馆员，近作《丙子迎春曲》十律。诗中佳句云：“只酒可消心上雪，唯诗能写梦中云。”意为：“只有酒才可消溶心头上的冷寞；只有诗才能叙写人生中的变幻。”因为云是变动不居的，不过云有乌云，又有彩云。乌云象征痛苦，彩云象征欢乐。这“变幻”就包含了往事欢乐的追忆和凄苦的回首，也包含了未来欢乐的向往或凄苦的预感。而比喻人生的“梦”既包含已往人生，也包含未来人生，如单将“梦”看成已往人生，“云”看成凄苦的话，这样全句被理解为：“只有诗才能抒写已往人生的苦闷”那就有片面性了。可见孔老用字多么简练含蓄，令人不禁拍案叫绝！这真是阳春白雪的高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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