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木渎高级中学 陈祥书

    与往年相同，今年江苏卷高考作文题也有一个提示语：“不避平凡，不可平庸。为人不可平庸，平庸则无创造，无发展，无上进；处世不可平庸，因此要有原则，有鉴识，要坚守。”提示语之后，是具体的题目：请以“拒绝平庸”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最后是作文要求：1、立意自定；2、角度自选；3、不必面面俱到；4、除诗歌外，文体自选。

    细读提示语，至少有五点不妥：

    自相矛盾。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第1054页中，“平庸”有两个义项：一是“寻常而不突出”，二是“平凡”。举例为“才能平庸”“相貌平庸”“平庸的一生”。因为“平庸”有“平凡”的义项，“不可平庸”就是不可平凡，拒绝平凡；而“不避平凡”，就是可以平凡，不回避平凡。显然，提示语的开头两句是矛盾的。再者，因为“平凡”是“平庸”的义项，“不避平凡”就是不避平庸；而“不避平庸”，就是可以平庸；而“可以平庸”，就是不拒绝平庸。这样看来，“不避平凡”不光与提示语的“不可平庸”相对立，而且还与文题“拒绝平庸”相矛盾。而要想避免前后矛盾，可以删去第一句。

    排列不当。先来看“无创造，无发展，无上进”。“上进”就是“向上，进步”，“发展”就是“变化、扩大”。但与前者相比，后者往往是由小到大，由简单到复杂，总有一个复杂过程。而“创造”，难度最大，层次最高，总要产生新东西。据此，宜于先讲“上进”，再讲“发展”，最后讲“创造”。这样，就形成一个逐层深入的意思。再来看“有原则，有鉴识，要坚守”，似乎也应该先讲有鉴识。因为“鉴识”就是“审察、辨识”，应该在“原则”与“坚守”之前。具体一点，只有“审察、辨识”了平庸，才能“有原则”；只有“有原则”了，才能“有坚守”。照此说来，也宜于将“有鉴识”排在最前面。只有这样，才能更具逻辑性。

    判断勉强。“为人”有两个义项：一是“做人”，二是指“做人处世的态度”。“处世”也有两个义项：一是在社会上的活动，二是跟人往来相处。就“平庸”的义项而言，讲“做人”“活动”不可“平凡”，不可“寻常而不突出”，勉强说得过去；但要是说“做人处世的态度”“跟人往来相处” 不可“平凡”，不可“寻常而不突出”，就总觉得不怎么好。从“平庸”的反义来看，讲“做人”“活动”要“突出”“杰出”“卓越”“高超”，勉勉强强，马马虎虎；但要说“态度”“跟人往来相处”要“突出”“杰出”“卓越”“高超”就觉得不搭配，讲不通。所以说，其所在判断就比较勉强，不够妥当。

    承接不当。不妨，先来看看提示语的后半部分：“处世不可平庸，因此要有原则，有鉴识，要坚守。”虽然中间用“因此”来承接，表明前后是因果关系，但是，推出的结论或者说引出的结果，还是让人有些不明白：是什么内容要有原则？是什么东西要有鉴识？是什么事物要有坚守？也许有人要说，是承前省略。如果是承前省略，那省略的是“处世”，还是“处世不可平庸”？如果是前者，那“处世”要有原则等等，就与“拒绝平庸”毫无关系，都可统统删去。如果是后者，那“因此”一词就是多余的，删去之后会更加简洁；似乎连“因此”前的逗号也最好删去，如此之后才能更加连贯。

    重点遗漏。在禀赋上，“平庸”与“聪明”“敏锐”“智慧”等相对立。在知识上，“平庸”跟“丰富”“丰厚”“渊博”等相对立。在学习上，同“平庸”相对的是“突出”“良好”“优异”等。在工作上，和“平庸”相反的是“冒尖”“拔尖”“杰出”等。在道德上，与“平庸”相对立的是“高洁”“高尚”“神圣”等。在审美上，跟“平庸”相冲突的是“天才”“灵感”“才华”等。但相比较而言，惟有审美上的“平庸”才成为一种问题，才必须加以拒绝。因为文学创作要求卓尔不群，不可平庸；艺术创造要求出类拔萃，拒绝平庸。可提示语，只提到了为人处世，竟把重点给遗漏了。

    正因为这样，必须修改提示语：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不可平庸；无论是文学创作，还是艺术创造，都拒绝平庸。因为平庸则无上进，无发展，无创造。而要想拒绝平庸，就要有鉴识，有原则，要坚守。

揣摩文题，至少也有五点不妥。

    平庸而乏新意。今年高考作文题没有一点新意，老得掉了牙；没有一点奇妙，旧得掉渣儿。如果进行评选，恐怕堪称平庸之最了：四平八稳，老老实实，老实巴交，如同一个老农民；没有靓丽，没有亮点，没有品位，不像一位俏小姐。打开网络，不乏有以“拒绝平庸”为题的作文指导与例文。翻开杂志，早就有以“不甘平庸”为话题的作文指要和范文。特别是高考前夕，南京的《高考作文》第157期第5版“高人指路”栏目就刊登了以“拒绝平庸”为题的名家指导和范文评析。由此看来，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真是庸俗到家了，还能有什么新意可言？真是平庸透顶了，还能有什么奇妙可说？

    虚伪而缺科学。表面上看，命题导向正确，有积极意义：鼓励考生不断进取，积极向上；奋发有为，创造精彩。但细细一想，命题不真实，不符合客观实际。因为现实中，平庸客观存在，且相当多的是无法拒绝的；每个人都有平庸之处，只是程度不等而已。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是平庸之人，只有少数的是杰出者。退一步讲，即便是杰出者，也常常说自己是平庸之人。因而，平庸也是无法拒绝的。再者，平庸有的来自禀赋，有的来自灵感，有的来自悟性，不是你想拒绝就拒绝得了的。好比如此“平庸”的作文题，江苏的几十万考生就是无法拒绝的！基于此，不宜于提“拒绝平庸”，而适宜提“不甘平庸”“不想平庸”。

    禁锢而少开放。“拒绝平庸”，将自由取消了，把一切限死了；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开放的空间。必须是“拒绝”，不能“不甘”；如果唱反调，那就肯定死定了。只有单一性，没有多元性；只有指向性，没有选择性；只有禁锢性，没有开放性。仿佛是一种枷，又好似是一种镣。不光是指向定死了，连角度都定死了。什么自定，全是废话；什么自选，全是空话。如果将题目改为“面对平庸”，那才具有开放性，具备自由度：可以不甘平庸，不想平庸，超越平庸；也可以甘于平庸，乐于平庸，享受平庸；还可以伟大来自平庸，平庸蕴涵伟大，辩证看待平庸。如此之后，才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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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颇而无公平。虽然有文体自选的要求，但就命题而言，显然偏向于议论文，因为题目本身就是一个观点。对于擅长写记叙文的考生来说，自然就有些不公平。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平庸”是“寻常而不突出”，是“平凡”，很明显地是个中性词，但从拒绝来看，已经把它当作贬义词了。应该说，这也是不公平的。平庸是人生的一种常态，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在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是平庸之人，过着平庸的生活；他们甘心于平庸，享受着平庸。只有少数人，拒绝平庸，追求卓越，铸就伟业，成为伟人。正因为这样，硬是将拒绝平庸强加到绝大多数人的头上，那当然也是不公平的。

    冲突而不一致。所谓原则，就是说话或行事所依据的法则或标准；通俗地讲，就是一个框子。无论是按法则说话，还是按标准行事，其结果只能是寻常而不突出，平庸而不卓越。正因为这样，“要有原则”，显然与“拒绝平庸”相矛盾。同理，“坚守”也是如此。因为坚守是坚决守卫，不许离开。坚决守卫，还能有突出吗？不许离开，还能有突破吗？不能突出，只能寻常；不能突破，只能平庸。如此说来，不就跟拒绝平庸相违背了吗？还有，虽说有“立意自选”要求，但是，拒绝平庸，已经确定了导向，还能向何处自定？已经明确了立意，还能自定什么？所以，拒绝平庸，与“立意自定”相冲突。

    如上所说，无论是提示语，还是文题本身，今年高考作文题都有一些不妥。而究其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命题者缺乏研究：一是对高考说明探索不深，对高考命题探究不透；二是对作文教学现状研讨不够，对考生实际情况探讨不多。因此，要想命出高水平的高考作文题，必须深入进行研究，不懈进行探索。（215101苏州市吴中区）

 

陈祥书